兩人過去的時候，只見沈瓷死死抓著一個男人的手，用來盛湯的碗掉落地上，橙色的南瓜湯糊了男人一，黏黏糊糊掛在發(fā)尖跟睫毛上。
沈瓷眼里像是藏著一把刀，在他身上來回比劃著：「長得挺像個的人，誰知道長了條狗尾巴？」
男人眼神囂張，冷笑道：「明明是你自己靠過來的，怎么，想勾引我？」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抹掉眼皮上的湯汁，然后將視線移到沈瓷的脖子上，語氣多了一絲曖昧的溫度，「不過嘛……長得還行。」
沈瓷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她剛才在這邊拿甜點(diǎn)，準(zhǔn)備走的時候屁股忽然被人摸了一下，而且不是那種無意間碰到的，她清楚感覺到那人的手指來回滑動著。她長這么大還沒試過沒人這樣欺負(fù)，她想都沒想，直接將手里的南瓜湯潑了過去，把碗甩在那人腳邊。
不過她再怎么強(qiáng)悍，內(nèi)心也是恐懼的。眼前這個男人身材高大，動起手來自己不會是他的對手，加上他的穿著打扮和腕上的錶，怎么看都不像是好惹的。
沈瓷越想越覺得委屈，好在她瞥見了遠(yuǎn)處的孟雪誠跟蘇仰，心跳慢慢平靜下來，她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昂首直視著男人，一字一頓地說：「屁話少說，我要報(bào)警。」
男人舔了舔嘴角的湯汁，往前走了一步，在沈瓷耳邊呵氣：「那你倒是報(bào)啊，手機(jī)都沒拿，騙誰呢？別以為換一種伎倆我就會上鉤——啊！」他的尾調(diào)急促地扭曲，彎成了鸮啼般詭異的聲音。
一股蠻力正壓著他的頸椎，他不敢轉(zhuǎn)動脖子，只能瞪著眼睛梗在原地，大口呼吸著。
很快，他耳后傳來了低沉有力的聲音：「聽說有人報(bào)警了，這位先生，麻煩出示你的身份證。」
男人反手抓著抵在他頸后的手腕，指甲在孟雪誠手上留下了幾道印子。他緊閉著牙關(guān)，將全身的力氣的運(yùn)到手指上，盡管如此，他還是未能掙脫脖子上的桎梏。男人看著沈瓷漸漸委屈下來的表情，心中怒火翻騰，剛才這女人可沒像現(xiàn)在這么柔弱，沒想到來了救兵就頃刻變臉，裝得楚楚可憐。
他大概猜到兩人的關(guān)系，想故意惡心一下他們，張嘴就說：「穿成這樣還裝什么清純——」
「傻|逼！」沈瓷抬腿踹了男人的膝蓋一腳，她的力氣不是很大，但因?yàn)槭歉吒木壒剩驳脤Ψ较ドw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孟雪誠在心里默默給沈瓷點(diǎn)贊，他順勢揪著男人的衣領(lǐng)往上提：「我再說最后一次，請出示你的身份證。」
「她亂打人你們還管不管了？」男人抬起正臉，一雙微微上斜的眼睛死心不息，在沈瓷的腿上來回梭巡：「信不信我讓律師告你們？」
沈瓷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兇狠地說：「你去啊！」說完，他繞開了男人，要不是蘇仰拉了拉她的胳膊，估計(jì)沈瓷還想多踢一腳。
「行啊，」孟雪誠走到他面前，沖他一笑，「但是找律師之前你還是要先跟我們回警局。」
這時，楊飛挺著渾圓的肚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等他看清了跪在地上的男人是誰后，額上的汗珠大滴撞著小滴，一路順著臉頰滑下。他搓了搓手，忙上去分開兩人：「毛少爺，快起來！」他扶起男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
楊飛尷尬地看了看蘇仰，做了個口型：對不起。
蘇仰略一瞇眼，心里忖量著楊飛的表情，他輕聲問旁邊的沈瓷：「你沒事吧？」
沈瓷搖搖頭頭：「沒事。」
「誤會？」男人抓著楊飛的手臂站了起來，整了整狼狽的衣領(lǐng)，恨恨地說：「我看沒有。」
「有事好好說，千萬別動手！」楊飛瞟了瞟孟雪誠，急得快哭了，要是被自家老板知道他的寶貝兒子在酒店里被警察按在地上摩擦摩擦……他真擔(dān)不起這個罪。
「好，」孟雪誠拍了拍手，「那咱們回警局慢慢聊。」他拿出自己的證件，聲色俱厲地說：「現(xiàn)在就走。」
男人臭著一張臉，不以為意地說：「你說走就走？」
孟雪誠氣極反笑：「當(dāng)然了，不能出示身份證的，我們有權(quán)帶走詢問。」
楊飛健步躥到男人的身邊，好聲勸道：「少爺，快把身份證給他們啊！」
他不情不愿地往褲兜里摸了摸，然后理直氣壯地說：「沒帶。」
楊飛：「……」
……
沈瓷作為當(dāng)事人，一并跟他們回了市局，孟雪誠提前通知了市局的人，他們一到，就看見幾個穿著制服的員警在門口守著。
「孟隊(duì)，交給我們吧。」領(lǐng)頭的一人跟孟雪誠握了握手，接著指揮其他人把沈瓷和那位滿身南瓜味的「毛少爺」分開帶走了。
因?yàn)槭敲涎┱\和沈瓷是親屬關(guān)系，為了避嫌，這件事只能交給市局的其他人去辦。他在走廊上來回踱著，最后站在窗戶邊，煩地嘆了口氣。
沈瓷是那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能讓她這么生氣，那少爺肯定對她做了些什么。一想到這里，孟雪誠就想親自教訓(xùn)一下那個人。
「怪我，早知道不帶小瓷去了。」蘇仰拉過孟雪誠的手，從后抱著他，另一只手環(huán)過他的腰，掌心貼著他起伏著小腹。
「跟你沒關(guān)系，」孟雪誠感受著背后的溫柔，聲音難得放松了下來，「我只是擔(dān)心小瓷……」
「咦，蘇醫(yī)生？你怎么回來了？」傅文葉站在樓梯處，打了個巨大的哈欠，當(dāng)他看清眼前重疊著的身影，傅文葉直接把哈欠憋了回去，睡意一下子就醒了大半。
蒼天，這個姿勢是想干什么？
「有點(diǎn)事要處理。」孟雪誠轉(zhuǎn)過身，掃了他一眼，淡問道：「你怎么還在？玄青呢？」
「他、他還在樓下加班。」傅文葉臉一紅，不自然地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加班？」孟雪誠不解地問，「最近都沒案子，他加什么班？」
傅文葉看了看蘇仰，神色閃爍，他咽了咽唾沫，避重就輕地回答：「那什么，隔壁市有人找他幫忙，扔了一堆文件過來……」
孟雪誠：「……」這隔壁市除了陸銘還能是誰？
見蘇仰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傅文葉拍了拍胸口，迅速轉(zhuǎn)移話題，「對了，你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孟雪誠沉思了半響：「有，幫我查一下月亭酒店頂層的監(jiān)控。」他還在餐廳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墻壁上的監(jiān)控，攝像頭對著事發(fā)的位置，當(dāng)時他在想，這位毛少爺怎么敢在監(jiān)控下下動手動腳？難道以為沈瓷不會報(bào)警，只會啞忍？
傅文葉原本只想著客套一下，竟然真碰上了事，他揉著太陽穴，企圖驅(qū)趕剩下那點(diǎn)睡意。
「好。」
三人又回到了熟悉的辦公室，傅文葉開了兩盞燈，行云流水地打開電腦輸入密碼，「說吧，具體要查什么？」
孟雪誠拉了兩張椅子過來，跟蘇仰一左一右坐在傅文葉身邊。
孟雪誠說：「月亭酒店的頂層有一家自助餐廳，我要它晚上八點(diǎn)到八點(diǎn)半之間的監(jiān)控畫面。」
傅文葉被他們黑壓壓的氣場震得頭皮發(fā)麻，簡直是壓力山大，有這樣兩座門神守著，他絲毫不敢怠慢。他頂著如炬的目光動了起來，數(shù)分鐘后，他把監(jiān)控畫面弄了出來。
傅文葉看著監(jiān)控畫面上的時間跟日期，不重不輕地啊了一聲：「這監(jiān)控有問題啊，畫面是一個月前的。」他轉(zhuǎn)頭看向孟雪誠，擠著眉毛問，「隊(duì)長，你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一個月？」孟雪誠訥訥地重復(fù)著這三個字，他驀地想起了那位少爺猖狂的行為，難怪他敢這么放肆，他一早就知道監(jiān)控有問題？孟雪誠的心臟頓時被扯成兩瓣兒，一半是憤怒，而另外一半，則是疑惑。
他想，如果監(jiān)控在一個月前就有問題，加上那人泰然居之的態(tài)度，是不是可以懷疑他不止一次做過這種事？
「這酒店絕對有情況，不只是餐廳，就連載貨電梯的監(jiān)控也是死的。」傅文葉指著畫面上的日期，道：「你看，都是一個月前的畫面。」他的話音越來越急：「你們到底怎么了？」
孟雪誠抓了抓頭發(fā)，意簡言賅道：「有個傻|逼非禮我妹。」
聽見這話，傅文葉立刻跟孟雪誠同仇敵愾了起來：「靠！誰干的？我跟你說啊我非常支持化學(xué)閹割。」他一邊說，一邊把酒店的背景資料查了個遍，一張張陌生的照片在電腦屏幕上飛快掠過，直到蘇仰伸手按著傅文葉的手腕，他才停下。
「就是這個人。」蘇仰看著屏幕中西裝革履，面容干練的年輕男人——
月亭酒店CEO，毛啟仁。
傅文葉明白自己接下來該做什么，也就孟雪誠換了口氣的時間，他馬上將毛啟仁的個人資料調(diào)了出來：「毛啟仁，男，三十一歲，未婚，父親是月亭酒店集團(tuán)的董事長，月亭酒店集團(tuán)名下還有月蘭、月怡、月華、月麗等四個品牌……嚯，這酒店是他家的，難怪這么囂張，這監(jiān)控八成是他搞的鬼！」
孟雪誠靠在椅子上，盯著被燈光暈染著的天花板，一個字也不說。
毛啟仁這種富家公子，整個月亭酒店集團(tuán)的人圍著他轉(zhuǎn)，估計(jì)光是律師都有一個團(tuán)，像現(xiàn)在這樣沒有人證沒有物證，只靠沈瓷一個人的話，根本撼不動他，人家該吃吃，該喝喝，最多在警局里坐二十四小時，出去又是一條光鮮亮麗的好漢。
吃虧的，只有沈瓷一個。
孟雪誠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再等半小時他們就可以接沈瓷回去了……出了這樣的事，身為哥哥的他，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跟沈瓷交待。
傅文葉悄悄拉開抽屜，從里面摸出一包辣條，撕開一道口，自顧自地咀嚼了起來。
這時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
半小時，眨眨眼就過了。
蘇仰起身拍了拍孟雪誠的肩膀，不著痕跡地揉了兩下，「走吧，過去看看小瓷。」
「嗯。」孟雪誠握上他的手，手指穿過他的指縫，交扣在一起。
孟雪誠在腦子里將毛啟仁狠命揍了一頓，從額頭到腳趾，十大酷刑輪番上。
當(dāng)毛啟仁再次大搖大擺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恨不得將這些想象付之行動。
毛啟仁從洗手間出來，他已經(jīng)清理了身上的湯汁，跟照片里那位材優(yōu)干濟(jì)，氣質(zhì)沉穩(wěn)的男人逐漸重合，他帶著趾高氣揚(yáng)的笑容看向孟雪誠：「關(guān)于你女朋友動手打我這件事，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計(jì)較了。」
他拿著乳白色的口袋巾拭擦著臉上的水跡，優(yōu)哉游哉地看著兩人：「以后沒有證據(jù)的話就別亂說，不要浪費(fèi)我的時間。」他走到孟雪誠面前，低聲道：「別怪我沒提醒你，趕緊甩了這種心術(shù)不正的女人，像她這樣想靠著碰瓷進(jìn)毛家的，我見過好幾個了。」
孟雪誠停頓了兩秒，正想反擊，后方突然傳來雜亂的人聲，一人高聲道：「孟隊(duì)，月亭酒店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