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瑩點頭,把他抱得更緊了。
“結了婚,我們就不能住在這里了。我們去岑村建所房子,你想要什么樣的?”傅燁握緊她的手,視線卻投到了書桌上。一只白蛾正繞著臺燈飛舞,翅膀撲得很快,一次一次地往燈上撞。
“就要一般的小四合院,像老婆婆住的房子一樣,有木頭做的大床,不用那種真皮的。我還想要一間自己的工作室,和你的工作室就隔道玻璃墻,抬頭就能看到你。”郭瑩小聲說道。
“挺好的,省錢。”傅燁笑了笑,往后一倒,拍著身邊的位置說:“來吧,快來躺著,我們要睡了。”
郭瑩猶豫了幾秒,爬到他身邊躺下。
就這么肩并肩地躺了會兒,傅燁發出了均勻地呼吸聲。
“你睡了?”郭瑩轉過頭,凝視著他的側臉,小聲問道。
“哦……翻不了身,不能抱你,你自便。”傅燁唇角勾了勾,懶洋洋地說道。
“我……”郭瑩猶豫了一會兒,輕聲說:“你是不是……”
“什么?”傅燁歪了歪脖子,小聲說:“不想說就別說,不想做就別做,不想管就別管。好了,睡吧。”
郭瑩抿了抿唇,輕輕地說:“傅燁,如果……”
“沒有如果,只有今后。”傅燁的手探過來,在她的腿上拍了兩下,嘟囔道:“從現在起你是我的人,快睡。”
“這也叫睡了嗎?”郭瑩翻了個身,抱住了他的腰,小聲說:“傅燁,我們能不能……也生個孩子?”
“好啊,來。”傅燁挺了挺腰,眼睛都沒睜開。
“喂……”郭瑩眼眶紅了,飛快地坐起來,往他的身上打了一巴掌,“你嘲笑我嗎?”
傅燁猛地睜開眼睛,低聲說:“你怎么也難伺候了?我不是不能動嗎?能動我早就撲過去了。”
郭瑩咬咬唇,又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行了,看你這小媳婦的樣子。”傅燁拉起她的手,往心口上一按,笑著說:“睡了,明天陪你去看婚紗。”
“好。”郭瑩靠過來,和他緊緊地挨著。
傅燁轉頭看向窗子,眼里落進了兩束彩光。
郭瑩在陽臺上裝了幾盞彩色的燈,沒有星星的晚上,燈光就像星星一樣閃爍。
在他不能動彈的時候,這幾盞燈就是他漫漫長夜里的樂趣,他看著彩色的光,會感覺到夜不那么冷清。
“從現在開始,一切聽我的,做得到嗎?”他問道。
“嗯?”郭瑩楞住了。
“全聽我的。”傅燁抓緊了她滿是汗水的手,重復道。
“好。”郭瑩輕輕點頭。
“現在告訴我。”傅燁低低地說道。
郭瑩咬了咬唇,垂下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她開口了。
“我姓于,我叫于盈盈。我媽媽希望我能像燕子一樣輕盈地飛來飛去,是輕盈的盈。湛家兩兄弟,一個比一個狠辣,我五歲的時候就看到他們怎么把人騙到山里,剁去手指,拿著他們的手指去開指紋密碼鎖。看到他們把人拖到塘里,綁上石頭沉進去……我一夜夜地哭,不敢睜開眼睛。
媽媽為了讓我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拼死逃出來,把我寄養在了養父養母的家里。我怕被他們找回去,就戴上了大眼鏡,不輕易和別人說話,留丑丑的頭發,不抬頭看人。我以為我一輩子都要那樣沉寂地過下去了……”
“但命運就是這樣,命運不讓我沉寂,它賜給我愛情和你。我這輩子都活得像見不得光的老鼠,站在你的身邊,是我這輩子最光鮮亮麗的一件事。傅燁,我愛你……對不起,我好像給你帶來麻煩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幾近消失。
“錢是你拿的?”傅燁轉過頭,低聲問道:“最開始的那幾生意,都是你安排的。”
郭瑩沉默了好久,點頭,“對。轉走錢,很簡單。”
“你怎么不把白宮轉我家里來?”傅燁低聲問道。
“對不起……我本來想離開的,但是我走了,你就得一個人承擔。我想去自首,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擔。”郭瑩哽咽著說道。
“為什么要自首?”傅燁轉頭看看她,低聲說道:“這些事你不要再管了,過去的事你守口如瓶,也不要再和任何人提。沒有于盈盈,只有郭瑩。”
“好。”郭瑩感動地點頭。
“你媽還活著嗎?”傅燁問道。
“被那樣的男人盯著,還能活得多好多久?”郭瑩搖搖頭,啞聲說:“我被送來之后就沒見過她了,她臨死前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讓我一定要記得不要透露身份。”
“你傷害過她嗎?”傅燁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小暖?”郭瑩苦笑,輕輕搖頭,“我怎么可能傷害她,你喜歡的一切,我都會喜歡。你想得到的,我都幫你得到。小暖是你心頭肉,我怎么會去傷害她呢?雖然我拿了她的錢,但她本來就是想交出去的。錢進了公家,真的又能用到那些需要的人身上嗎?不如還給你。你沒有錯,不應該讓你一個人負擔這些。這些應該屬于你。”
“全天下,也就你覺得這些錢應該屬于我,什么好東西都屬于我。”傅燁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她。
“對啊,你就是應該擁有世上最好的一切。”郭瑩小聲說道:“你是最好心的人。”
“我嗎?”傅燁瞇了瞇眼睛,低聲問道。
“對,你。”郭瑩抬起頭,愛慕地看著他。
“呵……睡吧。”傅燁笑了幾聲,合上了眼睛。
好人和壞人到底應該怎么區分,界限模糊到像從窗子里漏進來的月光,縹緲無常。
……
一大早,溫暖家的門鈴就被按響了。
“這么早……”安婭打著哈欠去開門。
“誰?”溫暖一面抓頭發,一面往外面看。
“我啊。”傅燁抱著一疊文件,在門口笑吟吟地看著她。
“怎么這么早?”溫暖驚訝地迎了過去。
“池景深在嗎?”他把文件遞過來,微笑著問道。
“他在呢……”溫暖疑惑地問道:“到底怎么了?”
“還錢。”傅燁雙手在輪椅的扶手上拍了拍,大聲說道:“郭瑩是黑客,黑走了你的錢。不過她不太會做生意,前一年買地虧掉了很多。本來想幫我,結果看到一直虧,所以想辦法成立公司,和我談生意,把錢給我了。這是我全部家當,還給你了。”
溫暖捧著一疊文件,完全沒辦法消化他的話。
郭瑩?
他是說郭瑩是黑客?
“哦,她是。劉竣煒也是。她們兩個是黑客聯盟里最厲害的兩個人,只要他們兩個愿意,能把白宮給黑回來。他們兩個都是天才……”傅燁沖她豎大拇指,臉上笑容不減。
“你笑得出……”溫暖坐到沙發上,翻看傅燁給她的文件。
全部都是轉讓協議,傅燁簽字蓋章了。這些東西一給她,傅燁又要成窮光蛋了。
“我不要你的……我只想知道,索道車的事和她有關系嗎?”溫暖把文件遞回去,小聲問道。
“肯定沒關系,她只求財,不然她能把我一起弄死嗎?”傅燁把文件推回去,轉頭看向正從房間里走出來的池景深,“這些東西全部退給你,郭瑩的事,我希望你們不要再追究了。我今天會和她去登記結婚,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大家相安無事。”
“結婚?”溫暖又楞住了。
“不好嗎?以后池總再不必擔心我會在你身邊繞來繞去,你的錢也回來了,皆大歡喜。而我,我只是希望,你們在警方那里不要亂說話,保住郭瑩。”傅燁笑了笑,轉動輪椅往后退,“我的喜酒就不請你們了,后面的事我會讓律師和你們接洽好。小暖,再見。”
“傅燁……”溫暖快步跟出來,匆匆說道:“你不必把這些退給我……你還得告訴我,劉竣煒的傷,和郭瑩有沒有關系啊?”
“姓劉的喜歡她,自知大限快到了,所以過來看她。若他不回來,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郭瑩只是讓他早點走而已,他自己掉進了老虎山,怨誰?”傅燁轉過頭,小聲說道:“小暖,我求你最后一件事,保住郭瑩。她絕不能進監獄。我會謝謝你的。”
溫暖收回了腳步,惆悵地看著他。
傅燁凝望了她一會兒,唇角揚了揚,小聲說:“小暖,再見。”
溫暖走過去,替他按開了電梯門,輕聲說:“再見。”
傅燁在電梯口稍稍停了停,慢慢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