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紅，梁驍連忙把手上拎著的東西胡亂地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大步上前按住了余紹棠的傷口，另一只手隨即按響病房旁邊的呼叫鈴。

刺耳的鈴聲霎時響了起來。

眼看著梁驍明顯陰沉下來的表情，趁著護士還沒來的功夫，余紹棠飛快的解釋道：“梁驍，你、聽我說，我我真的沒有勉強自己，你很久沒有回來，我太無聊了，這才翻來紙想要先做點什么的……”

余紹棠眼巴巴地看著梁驍，眸子一動不動，圓溜溜的眼睛眨巴著，生怕梁驍再生氣了。

余紹棠如此表情，梁驍再大的火也氣不起來了，他無奈地輕嘆口氣，手上還按著余紹棠的傷口：“我說了，又不是不讓你工作，不用這么緊張……你剛剛是在做什么？”

梁驍也知道自己走得有些久，樓下的飯菜油腥味太重，他怕余紹棠生病了沒胃口，特意回到學校給余紹棠帶了一份清淡的豆腐腦。

余紹棠睫毛輕顫著，仔細打量著梁驍的表情，見梁驍確實沒有生氣的意思，這才終于松一口氣：“是運動會的事兒……”

余紹棠話音剛落，護士著推車趕到了現場，兩人都住了嘴，梁驍移開身體，方便著護士處理傷口。

剛才梁驍一直幫余紹棠按著傷口，血已經基本上止住了，但兩人的手掌上都沾著黏糊糊的血，看起來依舊有幾分血腥。

護士見識多了各種各樣的跑針，對眼前的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她熟練地伸手從梁驍手里接過余紹棠的手清理血污，梁驍則去到隔壁的洗手間洗手。

余紹棠還差一瓶水沒有輸完，清理完之后，護士還要繼續幫余紹棠扎針。

不過余紹棠的右手的手背上已經腫起了高高的一塊兒，不能繼續再扎了，護士便換了左手幫余紹棠扎針。

“來，手背伸出來，手指握拳，放松，”護士一邊熟練地操作著，一邊和余紹棠說著話轉移余紹棠的注意力，“剛剛那個人是你朋友吧？”

護士說的那個人自然就是出去洗手的梁驍。余紹棠沒怎么猶豫就點了點頭：“嗯，是朋友。”

“難怪呢，”護士輕笑了聲，“剛才他送你過來的時候，滿臉都是驚慌的表情，一直催促著我們醫生快點、再快一點，應該是擔心壞了。”

余紹棠一愣，心底的愧疚更濃了一些，他的心臟熱乎乎軟塌塌的，仿佛能擠出水來。

是他讓梁驍擔心了。

梁驍洗完手推門進來，就看到一臉快哭了的表情的余紹棠。

他驀然皺起眉頭，大步走到余紹棠身邊，神色有幾分緊張：“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嗎？”

“沒有沒有，”余紹棠趕忙搖一搖頭，“沒有不舒服。”

護士扎完了針，正在收拾余下的垃圾，聽到兩人的對話，她不由得笑出了聲，“我剛剛在和他說你送他過來時候的樣子呢，把我們醫生都嚇壞了。”

聞言，梁驍瞥一眼正抬眼望向他的余紹棠，半晌，略微不自然地別過了頭，輕嗤道：“他當時臉色都成什么樣了，我當然緊張。”

余紹棠眨了眨眼睛：“梁驍，你真好。”

一旁的護士搖搖頭，感嘆道：“你們的感情可真好！”

余紹棠臉上莫名地有些熱，他用沒扎針那只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蛋。

*

護士走后，余紹棠依舊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梁驍，梁驍不欲讓余紹棠太過內疚，他勾起嘴角，故意打趣道：“怎么一直盯著我看？沒見過我這么好的人啊？”

余紹棠抬眼看向梁驍，緩緩地，眼底綻開一點笑容，鄭重的說了一句：“嗯，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

余紹棠說得直白，梁驍難得有幾分臊得慌，他輕闔了下眼瞼，沒再接話，伸手把剛才擱在桌子上的豆腐腦拿來遞給余紹棠，“給，趁熱吃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余紹棠接過梁驍還熱乎著的豆腐腦，夾起最上面的那塊花生碎放進嘴里，他手上豎起了大拇指，含混不清道：“嗚……好吃！”

梁驍看著余紹棠吃得很香的模樣，也拿起自己那份吃了起來。

余紹棠正在輸的那瓶藥是消炎的，不能滴的太快，兩人吃完了飯之后，還剩下大半瓶沒有滴完。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去，余紹棠猶豫了一下，主動問道：“要不然你先回去？”

梁驍想也沒想就搖了搖頭：“這地方離你家遠，我要是先走了你一會兒怎么回去？”

余紹棠內心又是一熱：“其實……我可以打車的……”

“太麻煩了，”梁驍想也不想便拒絕道，“反正我也沒什么事兒，就在這等著你吧，一會兒回去送你。”

余紹棠的心里是一片妥帖，但又實在不好意思耽誤梁驍的時間，他猶豫了片刻，主動道：“對了，我記得你這次摸底考試，古詩詞是不是沒有寫出來？要不然我幫你提問一下？也算是不浪費時間？”

梁驍：……

行吧，梁驍是真的拿余紹棠亮晶晶的眼睛沒轍，他認命地拿出古詩詞必備64篇，扔給余紹棠。

余紹棠接過那個小本子，翻開一頁，認真地提問道：“‘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的下一句？”

“……積水成淵，蛟龍生焉。”

“‘渺滄海之一粟’的上一句呢？”

“……寄蜉蝣于天地。”

梁驍雖然之前懶得背，但也不是一點不會，余紹棠面上露出幾分欣喜的笑容，又提問了好幾個別的句子，梁驍也基本上都答了出來。

外面的天色一點點黑了起來，點點星星點綴在夜空，漫長的輸液時光就在“愉快”的學習中緩慢畫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