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紹棠再次睜眼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白。
“唔……”他迷迷糊糊地想要坐起來,手腕便被人狠狠地捉住了。
“別亂動,小心跑針!”
是梁驍?shù)穆曇簟?
余紹棠清醒了些,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揉揉發(fā)漲的腦袋,昏睡前的記憶緩慢回籠。
他驀然回想起了那個堅實有力的胸膛。
原來是梁驍。
余紹棠朝著梁驍露出了一點笑意,他的聲音因為發(fā)燒而略顯沙啞:“是你把我送到醫(yī)院的吧,麻煩你了……”
余紹棠仍舊一副迷迷糊糊,毫不在意的模樣,梁驍不由得蹙起眉。
他就一點都不在意的嗎?
明明早上余紹棠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證,下午會回去休息,下午梁驍考完試的時候,就在樓梯間見到了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正在傴僂著前進的余紹棠。
這里用“傴僂”這個詞是一點都不夸張的,余紹棠踉蹌著,整個人幾乎弓成了一只熟透的蝦子,但身上卻沒有蝦子的半分紅潤。
梁驍那時候才知道什么是害怕,他急匆匆地抱著余紹棠來到醫(yī)院。
梁驍不反對余紹棠認真工作,也覺得他努力上進的樣子很可愛,很招人喜歡,只是梁驍卻沒想到余紹棠會為了一份工作把自己的身體搞成這副模樣。
梁驍一雙墨色的眼睛緊緊盯著余紹棠,問道:“不是說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嗎?為什么沒有去休息?”
梁驍?shù)恼Z氣硬邦邦的,其中的怒火顯而易見。
余紹棠愣了一下,認真地解釋道:“下午的時候要開班主任會,我去到學校的時候才收到通知。”
余紹棠居然還真一板一眼地解釋上了,梁驍直接氣笑了,手臂搭上余紹棠的肩膀,強迫他看向自己:“那你就不會請假嗎?就那么在意工作,為了工作連命都不要了?你不是還是老師呢嗎?就不能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嗎?”
梁驍頓了頓,堪堪克制住自己發(fā)火的沖動,他的聲音壓低了些,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我剛才抱著你過來的時候有多害怕?我是在擔心你啊!”
梁驍手指的力氣很大,摳得余紹棠有些疼,他的語氣也很沖,是梁驍?shù)谝淮芜@么激動的跟余紹棠說話。余紹棠看著梁驍緊繃著的表情,眼睛卻漸漸有些濕潤了。
他的心臟漲得生疼,不是委屈,是感動。
余紹棠把自己的身份定義為老師,也就把關心別人當做了理所當然,卻沒想到原來也會有人在意他。
在意他有沒有生病,身體舒不舒服,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余紹棠睫毛一/顫/一/顫的,眼淚馬上就要滴落下來,梁驍驀然慌了神,語氣一下就軟了:“誒,你別哭啊!別哭別哭,我剛剛語氣太重了?”
余紹棠抬眼看向梁驍,看到梁驍緊張兮兮的反應,他不由得破涕為笑:“沒有,我只是太感動了,我……”
他眨了眨眼,清淚終于順著面頰蜿蜒而下。
余紹棠伸手抹掉面頰處的淚痕,抬眼認真地看向梁驍:“對不起梁驍,是我的錯,我之前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讓你擔心了,我保證下次……不,沒有下次了,你相信我。”
余紹棠的聲音軟軟的,討好的語氣里還帶著一點哭腔,梁驍驀然沒了火氣,他重重嘆一口氣,道:“又不是不讓你工作,你起碼把身體恢復好,行嗎?”
“好!”余紹棠狠狠地點一點頭,驀然地,他又笑了一下,別過頭道:“明明我才是老師,怎么反倒是你管起我來了……”
梁驍無奈輕嗤一聲:“這能怪我嗎?”
“不怪你,”余紹棠連忙搖搖頭,眼底沁出一點笑意,“梁驍,你真的是一個好人。”
“現(xiàn)在才知道我好啊?”梁驍心底也是一片柔軟,嘴上卻還忍不住調(diào)侃道:“我之前不好?”
“之前也特別好!”余紹棠思索著,還想要再夸梁驍幾句,他的肚子突然咕嚕嚕響了起來。
中午的時候只顧著跟學生談話,余紹棠甚至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下午又是冗長的會議,他已經(jīng)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這會兒徹底放松下了,餓的感覺也就接踵而至了。
余紹棠略微臉紅,梁驍輕笑了聲,問道:“你還沒吃晚飯吧?我先去買點吃的,你想吃什么?”
余紹棠有些猶豫,雖然他這會兒胃里是空的,但梁驍突然問他,他還真沒想到要吃什么。
見著余紹棠遲遲不能決定的樣子,梁驍也不再糾結(jié)了,直接站起了身子:“算了,我先下樓看看,給你買什么你吃什么吧。”
“好,”余紹棠連忙點一點頭,鄭重道,“謝謝。”
余紹棠說得正經(jīng),梁驍莫名有些心癢癢的,他的手搭在門把手上,頓了一下,轉(zhuǎn)身看向余紹棠:“只說聲謝就完了?我這跑來跑去的,你不應該表示點什么嗎?”
也是,今天讓梁驍如此擔心,余紹棠覺得自己理應表示一下。
他猶豫片刻,試探著說:“昨天書商過來送了我?guī)妆拘碌膮⒖假Y料,要不然……你去挑一本?”
梁驍:……
“算了,”梁驍已經(jīng)不對余紹棠的謝禮抱有任何期待了,認命道,“你在這里好好休息,我先去了。”
余紹棠點點頭,目送梁驍離開。
這是一家新開的醫(yī)院,患者不多,再加之現(xiàn)在天色不早,梁驍走后,輸液室里就只剩下了余紹棠一個人。
周圍安靜極了,余紹棠一個人呆在輸液室里,顯得寂寞又無無聊。
梁驍遲遲沒有回來,余紹棠無聊地數(shù)著輸液管中一顆顆滴落的液滴,突然想起下午開會的時候校長說的,要開運動會的事情。
而運動會有個非常重要的項目,就是開幕式時各班都要走的方陣,這是關系到班級榮譽的大事兒。
余紹棠聽說高二八班從未拿到過任何榮譽,特別想借著這次開幕式的機會讓別人看到高二八班不同的一面。
即使是再差再爛的班級,在學生心里,也是無比期待著別人的認可的。
思及此處,余紹棠惦著腳尖下了床,單手拿起被梁驍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的自己的本攤開在腿上。針扎在了右手上,余紹棠只好用左手拿著筆,艱難地在本子上涂畫著。
余紹棠認真地思考著該如何排隊列,如何在開幕式上讓人眼前一亮……思考得入了迷,他卻突然感覺到手背一陣疼痛。
余紹棠抬眼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吊瓶里的液體已經(jīng)見了低,而在輸液管與針頭處,也回流了不少暗紅色的血液,顯得有幾分可怖。
“我回來了,樓下的飯油腥味都很重,我給你……”
偏偏此時,梁驍推門進來了。
梁驍?shù)脑捴徽f了一半就驀然停住了,他略微皺起眉頭:“你在……”
“我……嘶!”余紹棠一怔,慌亂的想要解釋,哪知身體一動,原本放在紙上的筆順著從腿上滾落下來。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撿,右手卻被狠狠地扯到了。
輸液的針頭劃破皮膚掉落出來,汩汩的血液很快順著余紹棠的手背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