淙淙的水花宛如是綻放開來的白玉蘭,在一片手忙腳亂的混亂聲中炸成了數朵,水花濺得很高,就連站在岸邊的人都被濺濕了臉。
人群中又有人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她不會游泳!”
幾乎是在那人話音剛落的時候,橋頭和岸邊接連響起了“噗通噗通”的聲音。
一連好幾個人跟著跳進了水中,拼命的向葉菲那邊劃去。
此時已經是深秋,即使不久之前還開過太陽,但是河里的水仍舊是冷得刺骨,再加上眼下還刮著這陣無名的妖風,一陣風席卷過來,更是讓水里的人瑟瑟發抖。
巨大的慣力讓葉菲很快就沉入到了水里,冰冷的觸感使她整個人本能的縮了起來,葉菲奮力的睜開眼,發現視覺一片混沌,眼前所能看見的是一片黑灰色,不不遠處有幾個漂浮的球體,她分不清是那是人的腦袋抑或是什么。
在她還是蕭美人的時候,最喜歡的休閑活動之一就是游泳,葉菲憋著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隨后憑著記憶里的感覺,拼命的劃動著四肢。
然而她上輩子的游泳技能似乎并沒有攜帶到這具身體上來,葉菲十分努力的做著自由泳的動作,但這只不過是一場徒勞而已,從水面上看來,她不過就是一個不懂水性的人在水里做著無謂的掙扎。
雖然她竭力想讓自己保持鎮靜,可是從四面八方侵蝕而來的流水還是一寸一寸的把她的理智給吞噬掉了。
凌亂之中,她聽到周圍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葉菲!葉菲……你堅持住!我馬上就過來救你!”
那道聲音雖然不重,卻帶著濃郁的焦急,仿佛就在身邊,又仿佛隔得那樣遙遠,葉菲的意識逐漸的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吃力的睜開了眼睛,然后朦朦朧朧之中,她看見自己的胸前伸來了一雙消瘦而修長的手,緊跟著,她的身體如同漂浮的水草一般,被那個人緊緊的攬進了懷里,溫暖的溫度讓她下意識的想要靠那個人再近一些,葉菲像是抓到了大海里唯一的一塊浮木,死死的回抱住了男人的脖頸。
“救上來了!救上來了!”鄒思彤提著嗓子在橋頭大喊。
萬詩薇當下疏散著橋頭的人群:“大家分散一點!讓醫生先過去!”
段一軒被這幅景象嚇得不輕,口無遮攔的感嘆道:“我的媽,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下餃子呢……”
剛才那副畫面實在太壯觀,他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她不會游泳”,結果坐在監視器前的厲正南、倚在旁邊在玩手機的葉恒止,還有幾個武替、攝像老師全都一股腦下餃子似的跳進了水中。
到底還是葉恒止離得比較近,占了優勢,三兩下就游到了葉菲的身邊把她給撈了起來。
好在景區里沒有游客,否則這么大的事兒準又要上頭條了。
葉菲很快就被葉恒止給托上了岸,厲正南游到了一半,見葉恒止已經得手了,便干脆回到岸上去做接應。劇組里的其他工作人員遞浴巾的遞浴巾,端熱水的端熱水,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妖風還在繼續,副導演看情況不對,就自作主張的先暫停了拍攝,把現場大部分人都疏散回到了客棧里去避風,只留幾個緊要的人在現場。
葉恒止一只手環在葉菲的鎖骨處,一只手吃力的撥弄著愈來愈冷的水流。
多了一個人的重量,阻力就多了一倍,饒是平時經常健身的他在這種已經消耗了一整天體力的情況下來救人,也是有些力不從心。
好不容易才游到岸邊,葉恒止終于得以喘了口氣,他撐著岸邊的青石板汗如雨下,結果下一秒,便看到厲正南朝他伸出了手:“來,把葉菲交給我。”
葉恒止呼吸粗重,一言不發的凝視著那個跟自己同樣著急的男人。
因為剛才跳入水中的關系,厲正南的身上也濕透了,褲子和毛衣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眼睫毛還不停的在滴著水珠,他每說一個字,便哈出一團白色的熱氣,溫度的確是有些冷了。
“快把葉菲交給我呀,”厲正南盯著久久都沒有行動的葉恒止,顯然是急了,默默加快了語速,“再這樣耗下去,葉菲會被凍出病來的!”
葉恒止猛地回過神,這才反應過來厲正南所指的“交給我”是什么意思。
他猶豫幾秒,把身子靠在了水中的石壁上,然后用盡全身的力量把葉菲的身子托舉到了水面之上。
厲正南接過葉菲那雙軟綿綿的手,一個使勁,就把葉菲從葉恒止的手中接了過來,他把葉菲橫抱在了懷里,也顧不得矯正位置,拔腿就朝岸邊的擔架跑了過去。
而完成了“交接任務”的葉恒止卻并沒有馬上上岸,修長的身體仍舊浸泡在渾濁的冰水之中。他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悵然若失的笑出了聲。
也許是路上的顛簸震醒了葉菲,沒多久之后,葉菲在厲正南的懷里睜開了雙眼。
剛才有那么一會兒,她是真的失去了意識,要命的不是刺骨的水溫,而是她一急之下喝了一肚子的河水,那種飽腹感讓她渾身上下都泛起了一陣酸軟,腦子里更是混沌不清。
關于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她有些斷片了,只記得一陣妖風把吊臂給刮歪了,緊接著鋼絲斷了,她應聲掉進了水里,再然后她聽到有人宣誓著要來救她,醒過來就看見了眼前的厲正南。
葉菲仰著脖子,竭力蠕動了一下唇瓣,從喉頭中發出一絲沙啞的聲音:“厲……厲導。”
所以剛才是他救了自己嗎?葉菲平靜的呼吸著,一路以來已經歷經了這么多驚心動魄的浩劫,她早就不會被這種突發事件給輕易的嚇住了。葉菲努力的擠出一絲微笑,想要跟厲正南說一聲謝謝。
她想要謝謝他,即便已經成了陌路人,他還能這樣不顧一切的趕過來救她。
厲正南跑得很快,一會兒的工夫就跑上了橋頭。聽見葉菲好像在叫他,他當下喜上眉梢,低頭去看懷里的人:“葉菲!你醒了!”
葉菲的臉很素凈,河水沖洗掉了她臉上的一部分妝容,露出了她原來的面貌,她的肌膚像是發亮的白珍珠,那雙眼睛美得驚人。
“謝……”葉菲張開嘴,艱難的吐出一個字。
“醒了就好,你先別說話,保存一些體力,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厲正南氣喘吁吁的阻止了她的感恩。
說話間,厲正南已經把她帶到了擔架旁邊。好在節目里是有專業的跟組醫生的,先今天出了這一種臨時狀況,就可以及時獲得解決,否則叫救護車、把人運輸出去,又將要耗費一段最佳救援時間。
眼下看到葉菲已然恢復意識,厲正南便安心的松了一大口氣。
葉菲躺在擔架上后,立馬就被抬到了民宿中,厲正南緩過氣,這才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浴巾,緊緊的裹在身上,隨后客氣的道謝:“謝謝。”
浴巾讓他的身子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卻并沒有讓他覺得好受一點,他總覺得胸口空空蕩蕩的,好像還有什么事情沒做完。
厲正南伸出浴巾的一角擦拭著濕透的頭發,低頭努力的回想著,直到聽見旁邊有人擔憂的在問“恒止,你還好吧”,他才記起來,他把葉恒止給遺落了。
同樣都是嘉賓,他有責任也照料葉恒止的安危。
厲正南抿了抿唇,馬上循著聲音的來源地看去,隨后,他毫無防備的對上了葉恒止的視線,厲正南發現,從葉菲上岸開始葉恒止似乎一直都在盯著自己看。
葉恒止的眼神太復雜,不過他還是讀懂了其中的一種情緒,那就是——緊張,害怕失去某種東西的那種緊張。
厲正南抖了抖身上的水漬,低頭快步朝葉恒止那邊走了過去。
小助理早就圍在了葉恒止的身邊,不敢怠慢的問長問短,而葉恒止始終沒怎么搭理她,就連她手里的浴巾也沒有接,就只顧向前走。
就像他走向葉恒止一樣,厲正南能感覺得到,葉恒止也在走向自己,約莫走了十幾步,兩個人終于在轉角處碰了頭。
“恒止,你沒事吧?”厲正南注視著他猩紅的雙眼,忍不住真心實意的替他擔心,“要不要先回屋去換身衣裳,小心別著涼了。這種天氣吹了風,很容易感冒的。”
“我還好。謝謝厲導關心。”葉恒止說著,終于抓過了小助理手上的浴巾,隨意的擦拭著劉海上的水珠,擦了一遍之后,他放柔了語氣,又對小助理說,“替我去準備一套干凈的衣服吧。我跟厲導說幾句話,就馬上回去換。”
“好的。”小助理仿佛是接到了圣旨,拼命點點頭,拔腿就朝葉恒止昨天居住的那家民宿跑去。
小助理走后,周圍就只剩下了厲正南和葉恒止兩個大男人。
厲正南能隱約感覺得到,葉恒止似乎有什么話想要跟他說。
“葉菲醒了。”厲正南想了想,還是在葉恒止開口之前先告訴了他,“你別太擔心。”
“嗯。”此時此刻,葉恒止格外冷靜,他望著河面上翻涌著的水,忽然瞇起了雙眼,毫無頭緒的問,“厲導,你喜歡葉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