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劉皇后斜睨著宇文離的神情,嘴角緩緩露出一抹笑容。
鄭秀兒道了謝,然后緩緩起身。
她這一站起身,宇文離就看的更清楚了,那骨熟悉感不由的越發(fā)強烈。
劉皇后笑著邀請鄭秀兒入座,語氣很有幾分感慨:“以前柔兒在的時候,你們兩個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好的簡直像是一個人,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本宮很少見到你了……”
鄭秀兒聞言,大大的杏眼頓時有些泛紅:“能與月柔公主成為手帕交,是秀兒的幸運,這么多年……秀兒不敢進宮來,惹皇后娘娘傷心。”
“你是個好孩子。”
皇后聞言點點頭,伸手拿筷夾了一塊紅豆蜜棗糕,放到鄭秀兒面前:“記得小時候,你與柔兒都喜歡吃這個,來,多吃一些。”
鄭秀兒頓時受寵若驚,連忙道謝:“多謝皇后娘娘。”
宇文離坐在一旁聽著,內心也是感慨萬千,當看到鄭秀兒斯斯文文的吃著那塊蜜棗糕,小嘴巴一動一動時,他竟然覺得肚子有些饑餓。
眼前一花,劉皇后也給他夾了一塊棗糕:“太子也吃些吧!廚房剛做的,嘗嘗味道如何。”
“多謝母后。”
宇文離沒有拒絕,香甜的糕點入肚時,他想起的卻是李采薇。
同樣都是女孩子,李采薇也愛吃甜食,可她從來只愛吃桂花酥,鄴城里的點心,她雖然每樣都嘗,但吃的并不多。
到了現在,他還有什么不能肯定的,李采薇根本就不是柔兒!
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涌上心頭,宇文離有些食不知味。
他放下筷子,對劉皇后道:“母后,您與秀兒慢慢吃,兒臣先告退了。”
皇后不由一愣:“急什么?你不再吃些?”
“不了。”
宇文離瞧了鄭秀兒一眼,有些慌亂的搖搖頭,然后行禮退下。
“太子這兩天有些乏累,秀兒你別介意。”劉皇后回過頭來,沖著鄭秀兒笑著解釋。
鄭秀兒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天真爛漫道:“娘娘說笑了,臣女怎會介意。”
一雙秋水剪瞳卻幽幽的追隨著宇文離的身影很遠,直到他消失不見。
……
宇文離在皇宮里漫無目的的轉了幾圈,最終兜兜轉轉又回到勝華宮。
抬頭望著熟悉的殿門,他有些感慨萬千。
可下一刻,他便聽到一個囂張尖利的聲音在那里罵人:“太子妃縱容底下人行兇,總要拿出個章程來!不能仗著身份就無法無天!”
“彩兒被你們打成了這般,說罷!到底要怎么辦!”
是云淺月,她竟然來了勝華宮。
宇文離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他大踏步走進殿去,冷聲開口:“蕓側妃這是做什么?難不成你想動手責打太子妃?”
“殿下!”
云淺月驟然聽到這一聲喊,先是抖了一抖身子,等回頭看向宇文離時,已經恢復到一臉微笑,軟軟綿綿的朝著他撲了過來:“殿下……”
聲音婉轉,尾音拖長。
宇文離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一把推開云淺月,整個人朝后退了一步,冷著臉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說清楚!”
“殿下,實在是太子妃欺人太甚……”
云淺月抽了抽鼻子,擦擦臉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淚,然后朝著身后一指:“殿下您看……”
宇文離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個兩頰高高鼓起,腫脹到眼睛瞇成一條縫隙的宮女可憐兮兮的跪在那兒,看起來像是受了非人虐待一般。
宇文離吃了一驚,朝著端端正正坐在上首位置不動聲色的李采薇看了一眼:“這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
云淺月終于醞釀出了淚水,聞言搶在李采薇面前抽抽搭搭道:“今日,太子妃身邊的宮女荷兒,不問緣由就責打了妾身的貼身婢女彩兒……還將她打成了這般!這是多狠的心哪!”
說著,痛哭了兩聲,猛然回頭望向李采薇,目光咄咄逼人:“彩兒已經跟了妾身十年了,妾身就想問問太子妃,有什么不滿沖著妾身來便是,如此兇殘的對付一個宮婢,又是為哪般?!”
宇文離沉著臉看向李采薇:“太子妃,你怎么說?”
李采薇一直靜靜的聽著云淺月哭訴,并未出聲打斷過她,此時聽了這話,她嘆息一口氣,有些無奈道:“荷兒,你來講……”
“是!娘娘!”
荷兒聞言,立刻走上前來,脆生生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
“殿下知道的,娘娘喜歡吃桂花酥,今日御花園東南角的金桂開花了,奴婢便想著去摘一些,好給娘娘做糕點,可路過假山的時候,奴婢卻聽到這個彩兒,與另一個宮女,在那里高聲議論太子妃。”
“奴婢沒有!”
那兩頰鼓起的宮女立刻開口反駁,只是聲音嘶啞尖銳,十分刺耳。
宇文離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看了李采薇一眼,斥道:“閉嘴!荷兒,你接著講!”
“這個彩兒,口口聲聲說,殿下不出一個月便會廢掉太子妃,還說太子妃行為不檢點,活該被皇后娘娘罰跪,她就應該跪到死……”
宇文離的臉頓時冷了下來。
“……奴婢實在氣不過,上去便打了她兩巴掌。”
荷兒說完,撲通一聲在宇文離面前跪下,高高昂著頭顱:“她們侮辱太子妃,奴婢縱然是死,也要捍衛(wèi)她的尊嚴!奴婢不后悔!”
云淺月氣的不行,差點撲上來撕碎荷兒的臉:“賤婢!你胡說八道!分明是你故意冤枉彩兒,還下重手將她打成了這般!殿下!求您為妾身做主!”
話音落,她便撲到宇文離面前,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一副楚楚可憐,受盡欺辱的模樣。
這變臉速度……
李采薇簡直嘆為觀止。
宇文離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一把推開她,冷冷問:“跪到死這種話,不像是憑空捏造,是你,一直背地里講,才被彩兒聽去了吧?”
云淺月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心虛,她慌忙搖頭否認:“殿下!妾身從未說過這樣的話!一定是這個名叫荷兒的丫頭胡編亂造,她就是故意陷害彩兒,陷害妾身……”
“夠了!”
宇文離冷冷打斷她,面無表情道:“彩兒背后議論太子妃,心死歹毒,來人啊!拉出去杖斃!對了,還有那個與她一同議論的宮女,同罪論處!”
“殿下!饒命啊!殿下……”
豬頭模樣的彩兒嚇呆了,好一會兒后猛然爆發(fā)出一陣殺豬般的尖叫。
宇文離視若無睹,吩咐宮人押她下去。
這雷厲風行的模樣,嚇的云淺月呆愣在那里,直到彩兒被拖出去,她才反應過來,哇的一聲便哭了:“殿下!妾身是冤枉的……”
“你這么大吵大鬧的像什么樣子!”
宇文離冷冷皺著眉頭:“太子妃還病著,你難道不知道么?”
云淺月像是猛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哭喊聲驟然而停。
她睜著一雙滾圓的眼睛瞪著宇文離,萬萬沒料到會聽到這樣一句話。
她的哭訴,她的哀求,他都看不見,他只知道,太子妃還病著!
太子妃……
云淺月啊的尖叫一聲,猛的朝著李采薇撲了過去,口中叫道:“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這一刻,她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什么都看不到,聽不到,只想殺了面前的女子,是李采薇,讓太子殿下如此冷漠無情的!
她的雙手胡亂揮舞著,十指尖利,卻是想趁機抓花李采薇的臉。她是宰相嫡女,殺了一個敵國公主又算的了什么!
“你瘋了!”
宇文離猛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云淺月的手腕,反手就是一個耳光。
“啪!”
云淺月不可置信的伸手捂著臉,半響沒有反應過來。
太子居然打了她……
宇文離黑著臉收回手,并不為打了云淺月而感到后悔,冷漠開口道:“蕓側妃以下犯上,行為癲狂,已經不堪居于側妃之位,本宮這便去向父皇稟報。”
云淺月心中一凜,整個人終于清醒過來了。
她看看遠遠躲在一旁的李采薇,再看看一臉陰沉的宇文離,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聲淚俱下:“殿下!妾身知錯!求您饒了妾身!”
可宇文離絲毫也不為所動。
并將小全子叫了進來:“帶云侍妾下去。”
侍妾,是與美人婢女一個地位的侍妾,不是側妃。
云淺月頓時感覺到了絕望。
她忽然不顧一切的大聲喊了起來:“太子殿下!我父親絕不會答應您廢掉我的,絕不會!”
“本宮生平最不喜歡的,就是受人威脅。”
宇文離聞言冷冷笑了起來:“倒想看看,真廢了你,云相國會不會撕了本宮!”
說罷,命人將云淺月拉下去。
“李采薇!你不得好死——”
云淺月絕望的哭喊起來,聲音建立刺耳,幾乎穿破勝華宮的大殿。
李采薇一臉無語,是宇文離廢了她的太子妃之位,關自己什么事?
她回過頭來,對著荷兒道:“日后莫要再這么沖動了,打人是不對的。”
宇文離忽然插嘴:“不,有些人本來就該打,荷兒沒有做錯。”
說著,投給荷兒一個贊賞的眼神。
“多謝殿下!”
荷兒頓時激動的差點昏過去。
李采薇無語:“殿下,你好像忘記了,上次你說她是賤婢來著。”
宇文離聞言頓時一陣尷尬,他記起來了,那一次,他狠狠的踹了荷兒一腳,差點讓這個衷心不二的丫頭命喪黃泉,是李采薇,不顧一切的找來太醫(yī)治好了她。
“那件事是本宮不對。”
宇文離難得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他看了李采薇一眼,見她精神明顯比自己走之前好了很多,頓時覺得寬慰:“你好好休息,本宮先走了。”
“殿下慢走。”
李采薇面色平靜的向宇文離福身行禮,神情中絲毫沒有得意,開懷,有的只是平靜。
還是這般毫無留戀。
宇文離嘆息一口氣,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