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寧在醫院也沒待幾天就出院了，直接坐飛機回北城，顧安寧這些天話比較少，傅卻還有些不習慣，總覺得是不是她身體哪里不舒服。

顧安寧搖搖頭，專注著看著手里的書，說道："沒有，我好得很，出院前我還去稱了下體重，我還胖了兩斤呢。"

傅卻發現顧安寧手里看的好像不是他給她買的劇情類小說，于是認真瞄了眼封皮，瞧著居然是什么個人職業發展規劃的那種雞湯書。

顧安寧看得很認真，眉頭還皺著，傅卻在一旁翻著書前面，有些打岔，顧安寧側過身說道："哎呀，你別亂翻，我剛做到一半的測試被你打岔又得重頭測。"

傅卻嗤笑，說道："什么測試啊，不就是測你ABCDEF類型哪個類型，瞎說一通分析你的適應職業唄，這都是未成年喜歡玩的東西了。跟星座一樣打發時間的，你還真打算信嗎？"

顧安寧道："我覺得人家作者說的挺有道理的。"

"那你也不能光顧著看書，冷落我了啊。"

傅卻抱臂靠著椅背，飛機還有四個小時才到北城，他也不想玩平板，手機沒了網打不了游戲，但瞧著顧安寧不搭理他，他便從包里取出之前給顧安寧買的那幾本言情小說看了起來，翻到前兩頁就腦殼疼，什么霸道總裁契約離婚，三年之期已滿，要去迎娶白月光了，女主角被白月光陷害了，總裁不信女主，只信白月光。

傅卻："……"

他舉著那本書問顧安寧，道："這本你看過，喜歡這個男主角嗎？"

顧安寧前兩天才看完，后面的劇情里，霸道總裁挺深情的，為了女主連生意都不做了，她代入進去還是挺感動的，于是點點頭道："前期有點渣，后面挺好的。"

傅卻突然衍生了一股子興趣，決定要將這本小說給看完，他想看看顧安寧稱贊說好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樣的。

顧安寧耳根子清凈了，繼續翻看著工具書，測試結果上說顧安寧比較適合當教師、公務員之類的職業，顧安寧幻想了下，好像的確挺適合自己的。

她合上書本，想著這幾天住院的時候就在琢磨的事情。

她準備跟傅卻提離職，這一次離職，不是因為工作不順心，也不是因為被同事孤立。而是她意識到，自己不能繼續依仗傅卻，得過且過--是，傅卻給她的工資很高，但這并不是因為她值得那個工資，而是因為她是他的女朋友，這只能說明在錢上面，她是依賴他的，且由于傅卻對她花錢不心疼，所以顧安寧一直有種錯覺，錢對于傅卻來說不算什么。

但她經過最近的一些事情，顧安寧明白，傅卻是個心里分得很清楚的人，顧安寧是顧安寧，顧家是顧家，她隱約猜到，傅卻從頭到尾就沒有考慮過會娶她，所以他才會能夠那么冷眼旁觀。

這種理解自己曉得就好了，顧安寧也沒有怪傅卻的意思，只是透過傅卻平素溫暖慵懶的笑，感覺到了一絲絲薄情而已。

顧安寧有了一個領悟，那就是她不能作為"傅卻的助理兼女朋友"而立足于傅卻身邊。她要有別的身份，她要能夠挺直腰板，有一個自己的社會身份，有自己的圈子。

她也有跟顧泉商量，轉行做什么，顧泉想了想反倒說道："其實我最近經常在想，假如當初考研的話，再努力繼續讀博，當個大學老師也不錯，又或者考個教師資格證去當初高中老師也不錯，雖然平時累點操心點，但是有寒暑假啊，你可以考慮下，我現在都三十一了，讓我備考我也沒那么精力了。"

顧安寧道："我之前的目標，其實是傅秋那樣的女強人的，但現在……"

大概很多女生都有一個職場夢，想成為干練漂亮知性的傅秋，不過顧安寧最近忙著談戀愛，事業上也沒多上心，時間久了還沒什么奮斗的勁，只是在不停地面對--她并不是什么能夠干出一番天地的普通人罷了。

沒畢業的時候，大家都幻想過要成為什么樣的成功人士，但后來發現，普普通通的上下班、談戀愛、領工資、每天開開心心、找到合適的人結婚生子……光是這些普普通通，就已經讓人付出很大精力了，顧安寧想到，那么傅卻在面對她這樣普普通通都還吃力的人生時，考慮不到結婚，也的確是正確的。

顧安寧想，傅卻只是很簡單的，在跟她談戀愛罷了，所以她必須要提前離開他的世界，要開啟她的新方向。

顧安寧將教師公務員那一頁紙折疊了一下，準備今晚回到家就查一下考取的要求和一些職位，再跟傅卻提離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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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秋雨一場寒，顧泉站在陽臺就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腦子里空空的，卻也很舒服，她在等袁野下班，最近有一部漫威電影上映，袁野就是不許顧泉先去看，非要她等著他有空一塊去。

"幼稚。"顧泉嫌棄他。

等到了晚上八點，袁野還沒回來。顧泉給袁野打電話，卻是占線。

她只能給袁野微信留言，問他到哪兒了，幾點到家？

雨刷刷著擋風玻璃上的雨水，袁野已經在這條路上困了半個小時了，前面發生了三輛車追尾，交警正在處理事故，袁野被堵在這兒也沒法掉頭，只能先等著，又正好接到了霍清的電話。

霍清說，傅秋最近挺忙的，天天在家里說傅卻在整她，個人擁有的資產賬戶都在被調查，貌似在查她這些年的流水和稅務這塊。

袁野道："嗯，我知道。"

稅務局的確已經開始清查傅秋了，傅卻最近也因為這個比較忙，傅秋不干凈，傅氏也難逃清查，所以傅氏最近的財務部門天天加班整理報表，傅卻忙得頭都大，也在想辦法怎么讓傅氏受到的波及最小化。

霍清道："醫生原本說她的預產期在十月，但最近去孕檢，醫生都說了讓她好好休息，這胎有早產的傾向。"

傅秋面對的鬧心的事情太多，當然睡不安穩也吃不好，袁野涼涼的道："沒事，她的胎都健康這么久了，早產也能活下來。"

他又突然問了句："霍老板，心疼了？"

霍清笑了笑，說道："美女么，自然心疼的，不過比起心疼她，我比較關心，你說的抽身是什么時候？"

袁野道："等傅秋進去。"

…

和霍清這種人打交道，也不用說的事無巨細，霍清心里就知道該怎么做，倒是省心。

掛了電話，袁野看到了顧泉的消息，連忙回了個電話過去，顧泉聽完，已經有些乏了，今晚是看不成電影了，于是道："那我先睡了，要看電影等明天吧。"

袁野叮囑道："好，別開空調了啊，晚上肯定還要降溫，別感冒了。"

顧泉回了一個"嗯"。

袁野靠在椅背，嘴巴有些干，想抽煙，但他還是掏出了戒煙棒放在嘴里，顧泉懷孕了，他不能帶著煙味回去，索性就戒一戒，反正他煙癮也不是很大。

雨停了，旁邊的出租車突然推開車門下來一個女人。和顧泉一樣的長卷發，那張漂亮熟悉的臉，袁野搖下車窗，皺著眉看著她。

是袁芙。

袁芙穿的很清涼，一雙又白又長的腿在夜色下如此吸睛，上身就穿了一個小吊帶，她笑道："哥哥，真巧啊。"

袁野點點頭，冷淡的說道："怎么突然來北城了？"

下完雨的夜里有些冷，袁芙指著袁野身上的黑色外套說道："好冷，哥哥借我件衣服吧--來北城啊。是來參加一個拍賣會，本來是爸爸來的，但他不想來了，就讓我代替他參加，我剛下飛機。"

袁野"哦"了一聲，前面的事故現場好像處理好了，劃分出來一條窄一點的路，也可以通行，前面的車緩慢的移動起來了，袁野說道："我還有急事，先走了。"

袁芙拽著他的袖子。嬌聲說了句："外套給我。"

她笑意綿綿的，像是個向大人撒嬌要糖的小女孩。

袁野沖她客氣的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哥哥我也挺冷的。"說完還故意咳嗽了兩下，"加班加的，要感冒了。"

他將車窗搖上去，發動了車子慢悠悠的經過了袁芙，車鏡里去看她，只見她在原地怔愣了會兒，又回到了出租車里。

袁芙來北城，還真沒打算給袁野添堵，她是真的要去一個拍賣會，都是些古董，袁培青近幾年的愛好。

袁培青還說，傅家最近被盯上了，讓袁芙別跟傅家的人多有來往了，省得袁家也被找上麻煩。

袁芙當著他的面點頭，背過臉了就去問了傅卻，有沒有時間陪她去拍兩個古董回來，她知道傅卻很忙，但她也知道該用什么誘惑他去。

"聽說最高檢的梁夫人今天也去了，文物鑒定上有些研究，這種古董拍賣會她也喜歡去，你要不要來？"

傅卻一聽說這個心就動了。

…

…

顧泉上了床進入睡眠很快，窗外有涼風吹入，不開空調剛剛好的溫度。

但她睡得不是很踏實，夢到了鐘赫。

自從她懷了孕，有一陣子沒夢到過他了。

夢里也是這樣秋意涼爽的夜晚，她和鐘赫坐在家里的陽臺，鐘赫指著遠處天邊的幾顆光芒有些細弱的星星說道："安泉，好久沒在城市里看到星星了。"

顧泉點頭，"我小時候在老家的時候能看到好多，特別亮。"

鐘赫溫柔的笑："小時候和我奶奶乘涼看月亮。我奶奶說，不要用手指指著月亮，指過了以后月亮上砍樹的吳剛會半夜來砍你的手指頭，但我偷偷指過一次，半夜提醒吊膽的都不敢睡，害怕真的被誰來砍手指。"

他已經是成熟的男人了，說起小時候這點囧事，眼睛里的光也有些調皮，顧泉一眼不眨的看著他，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

鐘赫道："怎么能哭呢？都懷孕了，不要總是哭。對孩子發育不好。"

顧泉訝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我懷孕了？"

鐘赫沖她眨眨眼，說道："就剛才指給你看的那個星星，我在那個上面看著你呢，所以你懷孕，我也知道的，你傷心還是難過，我也都知道的。"

顧泉愣了，望著遠處的星星，那顆星星在大城市的夜燈之下，不注意看根本看不清，她說道："你在星星上干嘛呢？"

鐘赫道："帶孩子啊，帶我們倆的孩子。"

顧泉一聽，心里發苦，問道："你為什么要帶他走呢？我一個人也可以好好養他長大的……"

鐘赫湊近她，手指拂過她的眼淚，但沒什么觸感，他低聲道："我覺得我就這么走了，多留一個孩子給你，好像對你來說，不是寄托，反而是枷鎖……其實這個孩子。不是意外，在你的印象里，我每次都帶套的，但過年期間我們好多次里，有那么幾次你太累了，所以我就摘掉了，是我的私心，也沒和你商量就那么做了，對不起啊安泉。"

顧泉搖搖頭，說道："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是她對不起他。

鐘赫道："你跟袁野在一起，就好好地過日子吧。我當然不希望你忘了我，但是我也希望不要成為你的心結，你和袁野也別因為我不愉快，我人都走了，再計較那么多也沒什么用，不如你努力幸福著，開心點，等到了以后你也要離開這世間了，記得來星星上找我，跟我說說這些年你都是怎么過來的……"

顧泉點頭，拉過他的手，說道："我會的，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鐘赫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安泉，日子是要往前看的，生下這個孩子，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他突然就又消失了，顧泉慌忙地喊著他的名字："鐘赫！鐘赫--！"

然后就醒了。

袁野坐在床邊，擰眉望著她，沒開燈，但晦暗的光影里。袁野一雙漆黑明亮的眼，蘊含著沉重的不悅。

"別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以前我是不怎么信的，但如今……"袁野自嘲一笑，"我剛才聽到你夢囈，我還很高興的湊近，以為你叫的是我的名字。"

顧泉胳膊支著床，坐起身，眼角還有淚痕，她平靜的看著袁野。突然用力擁抱住了他。

袁野渾身僵住，但到底還是嘆了口氣，環住她的腰身。

他對顧泉，一點辦法都沒有，個中滋味都是因為愛她，所以必然要承受的。

顧泉抱著袁野，才會覺得心里滿滿的，她冷靜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我想把我和鐘赫的公寓轉租了。"

袁野一愣。

顧泉道："當初和房東簽的合約是到明年二月的，剩下這小半年，應該也能租出去吧。"

袁野只覺得不可思議，握住顧泉的雙肩，問道："怎么突然決定要轉租了？"

"因為我和你在一起了。"

她捧著袁野的臉，袁野低下頭湊過去，額頭抵著她的，兩人像是草原上的兩條孤狼，互相舔舐取暖。

顧泉道："這個公寓，是你當初為了送給我買下來的，我覺得，等到寶寶生下來，那個衣帽間就得改成寶寶的房間了，得早點找裝修公司來。"

袁野心潮澎湃，心里說不上來的又甜又酸澀，顧泉聲音啞啞的，雖然話語平靜，但她也沒說究竟夢到了什么，袁野猜測，一定是夢里的鐘赫說了些什么，讓顧泉決定徹底放下過去。

袁野的手掌扣著她的腦袋，低聲道了句："顧泉，如果你下次再夢到鐘赫……"

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氣，垂著眸，說道："--幫我帶句話，跟他說，我這個人比較小心眼，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我對不起他，但我下半生，一定會對鐘家父母好，也會對他那個唯一的孩子盡心盡力，你跟他說，放心。"

袁野是個醫生，一向不相信什么輪回傳說，所以他不會去假設下輩子怎么樣。他在此生余生能保證到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顧泉點點頭，小聲啜泣了起來。

袁野吻掉她的淚珠，說道："別哭，掉眼淚對孩子不好。"

他摟住顧泉，貼著她的耳邊說道，似在嘆息，也似在感嘆，他說道："顧泉，我還能跟他保證，我愛你。比他更愛你，在我愛上你以后，我的人生就只有兩件事需要做，一個是愛你，一個是養你，愛你是我此后生命里唯一重要的事情。"

顧泉覺得像是在水汽厚重的云端里漂浮著，耳邊的告白那么真切，聽著就像是夢境一般。

她嗚咽道："我也愛你。"

…

她方才沒睡踏實，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又聞到袁野身上除卻消毒水味。隱約伴隨著的一點濃郁的香水味。

其實如果有什么女病人的話，也挺平常的，顧泉沒那么敏感到揪著這點香水味不放，只是這個香水味有點熟悉。

靈光乍現間，顧泉脫口而出，"袁芙……是不是來北城了？"

袁野背脊發涼，舉起雙手一副投降狀態道："她來北城，和我無關，姐姐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