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實在趕不過去公司，顧泉是在車上開的電話會議，開了一個小時的會，結束了以后顧泉有挨個和乙方通知下去解決方法，等到她緩過神來，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外面風雪還沒停，袁野一直在旁邊很安靜的陪著顧泉，等到顧泉結束，他從車里翻出了些小零食，說道："你晚上還沒吃吧？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顧泉只拿了一瓶水喝了口，特別累，她伸手去接外面的雪，落在掌心涼涼的。

"從這走下去多遠？"顧泉問道。

她記得袁野開到高速上應該也沒開特別久。

袁野挑眉，說道："你該不會想徒步走下去吧？"

顧泉道："對。"

鐘赫發來消息問她幾點回來，外面雪很大，他放心不下，打算去接她，顧泉回他，公司同事順路送，讓他別擔心。

顧泉將手機充電線拔下來，電充的差不多了，下了車就往回走。打算下了高速就打車回去。

袁野拿起傘，推開車門就跟了上去。

他三步做兩步就走在了顧泉的前面，擋住她，將傘塞在她的手里，擰著眉，眼神里更多的是無奈，說道："拿著。"

顧泉接過，說道："謝謝。"

袁野又背過去，蹲下來，說道："上來，我背你。"

顧泉猶豫了下，終究還是趴了上去，袁野穿的很薄，顧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胛骨上，都可以感覺到他硬實的肌肉。

袁野捏著她的膝蓋骨后腘窩處，輕笑道："顧泉，你好像胖了些？"

顧泉道："你好像瘦了。"她這樣說出口，心里在泛酸。

明眼可以看出來袁野瘦了，但又精壯了，所以看起來也是神采奕奕精氣神不錯。

背脊還是熟悉的寬闊硬朗，顧泉趴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嬌小。

雪大倒還沒什么。關鍵是風大，袁野邁著步子，只覺得冷風往眼睛里刮，只能瞇著眼，顧泉傾斜了點傘，給他擋了擋風。

袁野說道："今天大年二十九，兩年前的大年二十九，我們也是在一塊的。"

兩年前的大年二十九的晚上，袁野突然去到埃縣找她，兩個人一起住的賓館，溫存了一晚。

顧泉有些怔愣。她回想起來那個時候，那是她極其依賴且心系袁野的一段時光，只是由于兩個人羈絆太淺，所以就這樣走到了現在的殊途。

袁野的步伐穩健且有些慢，顧泉曉得他是故意在拖延時間，但終究也沒說什么，可能私心里，她是沒忘記他的，她也懷念著他的溫度，懷念著和他的二人時光。

顧泉昏昏欲睡，腦袋搭在袁野的肩膀上，拿著傘的手逐漸使不上力氣，正巧風雪也停了，袁野拿過傘，讓她打個盹。

袁野沉聲道："還聽得到我說話嗎？"

兩三秒后，顧泉才"嗯"了一聲，綿軟無力。

袁野道："你心可真大，不怕我把你給賣了……我有時候想到你，恨的牙癢癢。"

顧泉道："哦……"大腦消極怠工，過了會兒她才回話，"那你咬我啊。"

袁野低笑："哪兒敢。"

疼你都沒機會了，還咬你。

顧泉一旦犯迷糊起來，聲音就比較軟，也沒那么嗆，態度更加和善，她問道："袁野，你說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什么啊？"

"……我一個三十歲的已婚女，沒什么愛好，沒什么情趣，性格、長相、身材都很普通，也不是富婆，你究竟喜歡我什么？"

袁野其實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喜歡一個人往往說不上來一個很具體的原因，你喜歡一個愛豆，你會說他長得帥，人幽默風趣或者成熟靦腆，逢人安利的時候要用這些形容詞去概括，你勾勒出他的好。

但你喜歡一個人，你想到他的樣子，想到他跟你說過的甜蜜溫柔的話，想到他的背影、他的相貌、他的聲音……你就明白，你想他，是想念他這個人，怎樣都好。

若是問顧泉喜歡袁野什么，她就是這樣想的，嘴里念著他的名字，腦子里是他，無關其他。

這就是喜歡了。

……

袁野認真的說道："我喜歡和你一塊睡覺。"

顧泉："……"

她就不該指望袁野能給出什么浪漫動人的回答。

袁野心情很不錯，此刻背上背得是他心愛的人，拿他現在所有的錢，若是能換顧泉永遠這樣在他身邊，若是這條路永遠走不完，他都愿意。

袁野道："我說真的，我就喜歡和你一塊睡。能睡得很舒服，如果睡不著，看你睡覺我就覺得心里哪個地方滿滿的，很踏實。"

顧泉臉有些紅。

"顧泉，你睡覺有時候磨牙你知道嗎？表情很兇，以后有機會拍下來給你看看。"

顧泉皺眉反駁："……你睡覺手都不老實呢，流氓就是流氓，睡覺都亂摸……"

袁野道："那是我白天做手術開胸擴胸，太過認真，導致夢里都在做手術，你不要冤枉我啊。"

顧泉撇撇嘴，瞌睡被聊走了，她抬頭看了眼前面，好像到了高速口了，這段路結束了。

路邊都是環衛工人鏟過的雪，堆在路邊，以防止來往車輛打滑，或是雪過了夜就成了冰更不好鏟，路過的出租車都是滿客，沒有空車。

顧泉股扭著從袁野背上下來，將長發撩到耳后，說道："我打車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袁野垂眸看她，伸手摸了把她的臉，有些發燙，他皺了皺眉，低聲道："回去趕緊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顧泉避開他的視線，點了頭，沒再說什么。

她和袁野，沒少吵架，但總能說著說著就沒氣了，反而兩人衍生出曖昧的氣氛，很是奇妙。

顧泉算是明白了，她避不開躲不掉放不下，袁野就是她平穩生活的路障，走到哪兒，他就在哪兒候著。

袁野陪著顧泉走到路邊等車，袁野插著兜，就這么默默的看著她的腦袋，突然冷不丁的說了句："顧泉，我今天還是挺開心的。"

顧泉道："車子堵在高速上，很值得開心嗎？"

袁野瞇起眼笑，夾帶著些淡淡的哀傷，"你今天的二十四小時，分了兩個小時給我，這難道不值得開心嗎？"

"我有時候想要你給我很多，想要你多喜歡我，多愛著我，可有時候，僅僅是你給我做火雞面，陪我睡覺，陪我兩個小時，我都覺得很開心--顧泉，我很好哄的。你別總讓我一個人孤零零的難過著，你真的不心疼心疼我嗎？"

顧泉喉中一哽，低下頭裝作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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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年在北城過年的確有些冷清，但顧泉還是挺喜歡這種安安靜靜的感覺的。

鐘赫做了一桌子的菜，開了一瓶葡萄酒，顧泉拍了照發給家庭群里，顧母發了幾個老年人表情包，夸著說女婿手藝不錯。

吃完年夜飯，顧泉慵懶的癱在沙發上剝橘子吃，看著春晚，鐘赫走過來，遞給顧泉一個大紅包。

顧泉笑道："給我的?"

鐘赫溫聲道："過年意思一下。"

顧泉道："我都好久沒收到過壓歲錢了。"

她自從工作了以后，家里就不給她壓歲錢了，說是大人了。

鐘赫手機響了，估計是婆婆打來的。

顧泉也不是很在意，正好此刻節目里出場了顧泉這兩年比較喜歡的一個男演員，她樂呵的盯著電視泛起姨母笑。

打電話來的不是鐘母，而是傅秋。

傅秋聲音低啞溫柔，說道："你不在線嗎？公司群里發紅包你都不搶。"

她在公司群里發了好多個紅包，鐘赫都沒搶，她是有多無聊，連發個紅包都想知道鐘赫能搶多少錢。

鐘赫道："剛才在吃年夜飯，沒看群。"

傅秋笑了笑，說道："今年我第一年在北城過年，不用去公婆家，也不用回南城，就是覺得有些孤獨，我一個人在這么大的公寓里，怎么都覺得冷，鐘赫，你來陪陪我吧。"

鐘赫看著外面的居民樓，萬家燈火通明，都在迎接農歷新年，他黝黑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猶豫，他想到了以前和傅秋在一起，過節的時候傅秋一定要有人陪的，她當時很嬌憨的說道："沒有錢陪著，就一定要有人啊。"

如今她有錢了，卻找不到人陪著。

但傅秋身邊也不缺人，鐘赫想到了上周公司還沒放假，總是在公司底下咖啡館等傅秋的那個小鮮肉，說道："我一個老臘肉了，很沒意思，傅總不如找找年輕小伙子陪一陪。"

身后傳來顧泉在廚房開冰箱的聲音。她沒找到椰汁，揚聲問著鐘赫："鐘赫，昨天買的椰汁你放在哪兒了？"

傅秋在電話那邊解釋道："你是看到誰了嗎？呵呵，那是最近在追我的一個小明星，其實是想讓我花錢捧她，你別在意，我不喜歡比我小的，我只喜歡你……"

但在聽到鐘赫的一聲"剛才微波爐里幫你熱了一杯，你看看，我是不是忘了拿出來"，這句話肯定是對家里妻子說的。能夠在跟自己打電話的時候和別的女人講話，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鐘赫對她毫不在意，也一點不在意傅秋所說的小鮮肉和她什么關系。

顧泉道："謝謝，找到了。"

鐘赫見她找到，轉過身，想對傅秋說些客氣的話，就掛了電話，卻聽到傅秋有些冷硬的說了句："鐘赫，新年快樂，但過完年了，別忘了陸總那個單子，我預約了陸總年初八請他吃飯喝酒，記得準備一下。"

她這種公事公辦的口氣似乎是在賭氣，若是換做以前，鐘赫一定要慌張的哄她，但如今鐘赫就算曉得她在賭氣，也裝作沒聽出來，而是照模照樣的說了句："好的，傅總。"

傅秋掛斷電話，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因為喝得太猛，液體沿著唇角滑落下來。像是鮮血一般。

她眸中閃過一絲狠毒，原來素來溫吞柔和的鐘赫，到底也擁有著屬于多數男人的狠絕，對一個女人好時，是真的好，用心用情，但是不愛了，便頭也不回，毫不憐惜。

傅秋想到了那天見面的那個溫婉清秀的女人，心里既不屑，又嫉妒，這種爛大街的貨色，她傅秋有什么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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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越大，對于守歲這件事情就不是很在乎了，顧泉和鐘赫十一點就關燈準備睡覺了，但顧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有什么事情給漏了，鐘赫已經要睡著了，被她翻身給吵醒了，皺著眉問了句："安泉，怎么了？"

顧泉抱歉道："有些失眠，你先睡。我去書房看會小說。"

鐘赫輕笑："你最好別碰太好看的。"

顧泉碰到特別好看的小說，就不會困，反而能精神抖擻的熬到三四點鐘。

顧泉應聲好，悄悄的出了屋子，就進了書房。

明明躺在床上睡不著，一出臥室又哈欠連天，顧泉窩在沙發里，剛準備挑小說，就收到了短信。

當她看到袁野發來的"顧泉，新年快樂"，顧泉才明白過來，原來她一整晚的出神和空虛，全是因為袁野。

這種感覺太過負疚，以至于她的困意都消失了，就坐在那兒發呆。

直到袁野過了半個小時，說道："顧泉，我發燒了，我想見你。"

顧泉回復他："見我你能退燒嗎？去見醫生。"

袁野看到顧泉的回復，弱弱的笑了笑，她還沒睡，那就肯定會來。

他了解顧泉，刀子嘴豆腐心。

顧泉果真坐不住，袁野一個人在北城，身邊也沒個親人的，就算身在南城，估計除了妹妹也沒人真的關心在意他，她倒是忘了，袁野也是血肉之軀，也會生病也會虛弱。

況且肯定是昨晚那么冷的天里，穿的那么薄，還背著她走了好幾公里的路。

她怎么就那么心安理得的受著袁野的好呢？好也罷，壞也罷，她都拿他沒辦法。

她嘆了口氣，動作輕緩的換上衣服，又從家里找了些退燒藥，泡了一杯熱牛奶，用保溫杯帶上，曉得袁野這個時候應該也吃不進去飯，干脆從冷凍室拿了一袋速凍水餃，準備給他煮一碗。

顧泉曉得鐘赫已經睡了，猶豫了下要不要跟他先說一聲，便聽見身后傳來鐘赫低沉醇厚的聲音，問道："這么晚了，你要去哪兒？"

顧泉嚇得渾身一個抖擻。迎上鐘赫深邃的眼，還是如實說了句："袁野生病了，他在這兒就一個人，我去看看他。"

她表情淡定，素來如此，但鐘赫到底是和她朝夕相處了兩年，自然透過她那雙朦朧的眼，看到了她的心虛和緊張。

但鐘赫沒有阻止，又從冰箱里拿出一袋湯圓，塞到顧泉的包里："有的人生病喜歡吃甜口的，這個湯圓里面三個甜餡兒。都可以煮一煮，看他吃哪個。"

顧泉點頭。

鐘赫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我就不送你了。"

顧泉愣住，以往鐘赫見到她要出門，肯定要說開車送她。

鐘赫笑了笑，說道："我有些吃醋，還是不送你了。"

他此刻吃醋到甚至想生一場病，留住顧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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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泉是知道袁野在哪兒的，就在上次他為了她買下的公寓里。

上回她從這里走之前，袁野還將公寓的鑰匙塞給了她，說她隨時入住都可以。所以此刻即便袁野因為發燒昏睡著，顧泉也順利的進了屋。

一進屋就是涼颼颼的冷意，顧泉將客廳的燈都打開了，一眼看到陽臺的玻璃門窗都沒關，整個公寓像是個冰窖。

"作死。"

顧泉嘆著氣，將門窗都關了，又徑直進了主臥，袁野裹著被子埋在被窩里，只睡了大床的三分之一，一米八五的大個子，就縮在那兒。顧泉走過去，只看到他露在外面的黑發。

他睡也是睡不好的，咳嗽了兩聲，掀開被子深吸了一口氣，看到站在面前的顧泉，渾身都是熱汗，臉上額頭都是汗津津的，袁野笑道："你來了啊。"

白皙帥氣的臉上是滿足得意的笑。

顧泉想沖他發火的，但一看到袁野如此虛弱，倒也是發不出火來，她想肯定是年紀大了，女人自然而然的就總是心軟，像是觸發了屬于女性的柔軟慈悲心。

她看到旁邊的體溫計，問道："量過體溫了？多少度？"

嘴上這么問，她又伸手去試了下袁野的額頭，他的額前發都是濕的，本來體火就旺，一發燒，整個人就是一團火。

觸感很燙，顧泉心想估計也有三十八九度。

果然，袁野道："三十八點五度。"

他瞇起眼，覺得顧泉的手涼涼的很舒服，伸手大力拽著顧泉的手臂，即便是在病中，他的力氣也很大，顧泉被他拽到床上，他一腳把被子蹬掉，就像是個八爪魚一樣的抱著顧泉。

顧泉："……"

袁野鼻息間噴灑出來的熱氣比以往都要灼人，他埋在顧泉的頸肩聞著顧泉身上的味道，顧泉怔愣間，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袁野也有些不好意思，低聲笑，聲音低沉沙啞："不好意思了姐姐，生理變化我控制不了。"

顧泉："……你再不松開我，我讓你以后斷子絕孫。"

袁野嗤笑，他此刻是病號，也不太想怎么顧泉，畢竟他不想傳染給顧泉，于是聽話的松了手。

顧泉站起身，將被子給他蓋上，指著他警告道："不許踢被子。"

袁野垂眸看走向門口的她，說道："好。"

顧泉又問："你晚上沒吃吧？想吃餃子還是湯圓，我給你煮。"

袁野道："都想吃。"

顧泉翻著包里的藥，找了退燒藥，遞給他，說道："先把藥吃了。"

袁野接過，就著遞過來的熱牛奶吞下去的。

他看著顧泉從包里翻出袋裝的速凍湯圓、睡覺、保溫杯、退燒藥……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要是可以的話，多生幾次病吧，或者高燒不退，他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