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塵霄耐心的等在碼頭邊，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
眼看著就要宵禁了，郁頃再次開口相勸：“公子，今日老夫人應該不會來了，我們先行回府吧。”
穆塵霄慢慢的收回望向水面的目光：“嗯。”
“公子，其實您早該回去的，如今白白在這里守了一整日。”郁頃抱怨。
“外祖母因為母親的事情對我心中有恨，這次來必定會處處找麻煩，而我又和云暖定了親，我不想她借題發揮，再把麻煩找到云暖的身上，所以寧可自己做得周全一些。”
“原來如此。”
“走吧。”
穆塵霄的輪椅剛剛動了動地方，便有破水聲穿了過來，他連忙回頭，正看到了緩緩靠在岸邊的船只。
船板被放下，穿著一身暗紫色團服長裙的老夫人林氏出現在了船舷上。
林氏一身衣衫莊重，冷肅著一張面容，眼角微微上挑，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嘲諷。
“怎么，知道自己的外祖母就要來了，卻轉身離開，這是何道理？”
穆塵霄轉動著輪椅走上前去：“塵霄見過外祖母，眼看著天色晚了，以為外祖母的船只是因為其他事情耽擱了，所以正想著回去回稟給爺爺。”
林氏被嬤嬤扶著慢慢的下了船，看向穆塵霄的雙腿：“你這腿是完全的廢了？”
郁頃面色一變：這老夫人是怎么回事？一上來就先戳自家公子的痛處嗎？
穆塵霄的神色卻是如常：“是。”
“今后再也沒有治愈的可能了？”老夫人眉梢上揚。
“找了許多的太醫和大夫，都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
林老夫人忽然大笑起來，眼睛里都笑出淚光了：“好，這可真是太好了！原本我就想著我的女兒死了，我的女婿也死了，為什么就你活得好好的，還屢見戰功，被封為了少年將軍，如今你這雙腿殘廢了，我這心里終于感覺舒坦了。”
“老夫人，您這樣說也太過分了，公子可是您的外孫。”郁頃忍不住開口鳴不平。
“自家主子都沒有說什么，養的狗倒是叭叭叭的叫的歡暢。”林老夫人面上笑容一收，冷著眼眸撇向郁頃。
“你……”
“郁頃！”穆塵霄冷聲制止了郁頃的話，“外祖母，爺爺還在府中等著呢，轎子也已經備好了，請您先回府中休息吧。”
林老夫人嗤笑一聲：“我方才如此說你，你就不生氣？”
“外祖母心中有火氣，沖著自己的外孫發泄也是理所應當，身為晚輩，不敢駁斥。”
“呵，看來你不僅腿廢了，整個人也廢了，還說什么少年將軍，連一個婦人之語都不敢反駁，你還有何用？”
郁頃氣得滿臉通紅，開口就要說話，卻被穆塵霄一個冷眼止住了。
穆塵霄神色依舊平靜，仿佛沒有聽到林老夫人的話一般：“外祖母舟車勞頓，還是先回府中吧。”
“哼……”
林老夫人冷哼一聲，抬步上了轎攆。
郁頃扶著穆塵霄坐上了后面的馬車，臉色仍舊十分難看：“公子，林老夫人分明是故意的羞辱您。”
“我知道。”
“您知道，為何還一句話不反駁呢？”
“無礙，回府吧。”穆塵霄神色平靜，這些嘲諷和羞辱，以前他或許還會難受，可眼下，他不在乎。
郁頃暗暗的咬了咬牙，心中期盼著姑奶奶趕緊回來，有姑奶奶在，公子就不必受人欺負了吧？
轎子和馬車在穆家門前停下。
穆天籌走了出來，看到林老夫人下了馬車，面上連忙帶起了笑意：“老夫人一路舟車勞頓，著實是辛苦了。”
林老夫人看了看穆天籌，又抬頭看向大門上方的牌匾：“原本這一路過來，覺得十分辛苦，可眼下看到了這穆家的大門，又覺得在路上也不錯，畢竟沒有令人厭煩之人。”
“老夫人說笑了，府中已經備好了酒菜，老夫人吃些東西就先好生歇著，有什么話咱們明日再說。”
林老夫人邁步走進了穆家大門，左右瞧了瞧穆家的布置，語帶不屑地說道：“這才幾年不見，穆家已經淪落到此等地步了嗎？在外面瞧著還是堂堂的國公府，進來一瞧卻變成了一座菜園子？”
穆天籌面上依舊在笑：“我本就是窮苦出身，能夠得到這國公之位實屬意外，如今沒事種種菜倒也挺好。”
“你這國公之位可不是意外得來的，”林老夫人驟然轉身，滿是嘲諷的看相穆天籌，“當年你苦心的籌劃，連自己的家人都算計其中，費盡心思才換來如今的地位，你忘記了？”
穆天籌面上的笑意不變：“老夫人愿意怎么說就怎么說。”
“呵呵，當初看到你，便是這副嘴臉，如今再見，仍舊和當初一模一樣。穆天籌，你可真是一絲一毫都沒有變過。”
一旁的周管家連忙上前緩和局面：“老夫人，您若是不喜歡這些菜蔬，明日就讓人給拔了。奴才專門讓人給您收拾出來了一座院子，地方寬敞，里面種滿了老夫人喜歡的花卉，您吃完東西便去瞧瞧，看看有什么需要改動的地方。”
“周管家，這和稀泥毛病還沒改呢？也難怪你這一輩子只能跟在穆天籌身邊做奴才。”
“能給老太爺當奴才，多好的一件事兒啊，外面許多人求都求不來呢。”
“是啊，這世上總是有很多人哭著喊著要給別人當狗的。”林老夫人嗤笑一聲，“你們穆家的飯菜我可不敢隨意吃，誰知道吃了之后還能不能醒過來？院子在何處？還不快滾過來帶路？”
“奴才這就來。”周管家連忙上前，引著林老夫人向收拾好的院落走去。
穆天籌長長的舒了口氣，轉頭看向穆塵霄：“塵霄，今日，你受委屈了。”
“無礙，只是爺爺……”
“沒事，被人說幾句，又不痛不癢的，今日吹了一天的風，回去好生的歇著，明日一早，去給你外祖母請安。”
“是。”
郁頃推著穆塵霄慢慢的回到了明匯軒，越想心中越氣：“公子，要不要把姑奶奶請回來？”
雖然改變了身份，但郁頃還是習慣叫許云暖姑奶奶。
穆塵霄立刻抬眸：“不許告訴云暖。”
“可是，那林老夫人太過氣人了。”
穆塵霄目光清冷的看著郁頃。
郁頃眼神躲閃：“是，屬下不說。”
“嗯。”穆塵霄這才收回視線。
郁頃退了下去，來回走了兩步，轉身去找含章了。
他不說，可沒說含章等人不說！
公子被欺負了，就該找姑奶奶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