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取出一疊厚厚的供詞，恭敬的奉于頭頂。
皇上眉心緊皺，最終還是對著李霖點了下頭。
李霖連忙將那些供詞取過來，呈送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
皇帝一把拿下，隨即快速的瀏覽，越看眉心皺的越緊，臉色便越發的陰沉：“放肆！這些人……這些人怎么敢？”
“父皇，這些供詞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沒有寫上去。殷潦以及荊州城內那些掌柜們的所作所為，簡直是罄竹難書，荊州城內的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熱之中，而父皇派遣過去的荊州知州孫平能力不足，連自己的一雙兒女都被害死了，之后便當自己是一個睜眼瞎，絲毫不管荊州的內政，甚至因為想要給自己的孩子報仇，而差點再次炸毀了荊州的河堤……”
皇帝猛地將手中的供詞拍在了桌案上。
端王接著說道：“父皇，荊州城的百姓先是經歷了兩年的地獄般的生活，之后又因為孫平而經歷了一次生死劫難，試問如此重重重壓之下，他們如何能夠保持住鎮定、沉穩？當時殷潦和那些掌柜被抓起來的時候，許多百姓狀若癲狂，一個勁兒的沖上來，對著那些人又撕又咬，如果不是兒臣帶著的護衛相阻攔，恐怕連這些供詞都來不及審問，百姓們就已經將那些人給生撕了！”
“所以你就順應人心，直接砍了殷潦等六十三個人？”
“是！”端王沉聲應道，“荊州城的百姓需要一個交代，需要朝廷的一個表態，如此才能重新找到對大安朝的歸屬感！父皇，兒臣是您親自封賞的端王，由兒臣出面，百姓們才會對朝廷重新建立信心。”
“呵，你倒是承認的干脆！”
“父皇，兒臣的確是殺了殷潦等六十三人，但是兒臣問心無愧，這六十三人無一不是罪行累累之輩，他們其中沒有一個是被冤枉的，請父皇明察！”
“好，好一個問心無愧！既然你問心無愧，那就是不知道自己的錯處，既然不知道，那就回去好好地反省，什么時候反省好了，什么時候再來朕的面前回話！滾下去！”
“父皇……”
“朕的話沒有聽到？”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希望父皇息怒，好生的保重龍體，兒子給您惹禍了。”
皇帝神色驟然一凝，唇角的弧度越發的緊繃，轉過身子，并沒有再去看端王。
端王卻是鄭重地行了一禮，而后才轉身向外走，退了兩步，卻發現穆塵霄停在原地沒有動彈：
“塵霄……”
端王提醒的時候，聲音極小，可是卻還是被皇帝給聽到了.
皇上轉過頭來，看向輪椅上未動位置的穆塵霄：“怎么？穆將軍，你不走？”
這一聲穆將軍，帶著說不出的冷意。
“皇上，荊州城中的事情，微臣從頭到尾都有參與，皇上要懲罰端王殿下，微臣愿意一同領罰。”
“一同領罰？朕見過爭著領賞的，可還是第一次見到爭著領罰的。”
“荊州城中的事情，皇上但凡了解，就一定能夠理解端王殿下當初的所作所為。皇上愛民如子，若是身處于端王殿下當時的處境，恐怕您會比端王殿下做得更加絕對。”
“你們兩個人的關系，歷來相處的極佳，這會兒更是一個鼻孔里出氣，朕倒是真的長見識了。朕不想要再聽你們兩個胡言亂語，既然要領罰，那朕就一同罰你……來人，將端王和穆塵霄一并拖下去，各打三十廷杖。”
“父皇！”端王直接跪在了地上，“父皇，塵霄的性子歷來耿直，說話直來直去的，還請父皇多加包涵。他的雙腿已經殘疾，身子調養了許久，才剛剛有了起色，若是三十廷杖打下去，恐怕會要了他的性命！還請父皇三思。”
“朕本來沒想罰他，是他自己要和你一同領罰，怎么這會兒朕處置下來，你又不同意了？”
穆塵霄抬起眼眸看向端王：“殿下，皇上的處置，微臣心悅誠服，愿意領罰。”
“塵霄……”
這三十廷杖下去，正常人命都能夠去了半條，更何況是塵霄的身子還沒好呢？
穆塵霄抬手恭敬地向皇上行禮：“皇上，除了想要領罰之外，微臣還有一件事情想請求皇上應允。”
“還有事情？你的事情倒是真多呀，說來聽聽。”帝王滿眼諷刺。
“這一次江南之行，微臣見識了許多，也認識到了自己身上的許多不足。微臣如今雙腿殘疾，已經是個廢人了，但是手中卻握著三十萬的兵權，實在是感覺有心無力。所以微臣懇請皇上將兵權收回去，交給更有能力的人來掌控。”
端王臉上滿是驚訝之色：塵霄怎么會突然決心交出兵權？之前他們商量了許多事情，唯獨兵權一事，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難道這就是他和許姑娘暗中商量好的事情？
皇帝的眼神之中也難掩驚訝：“你要上交兵權？”
“是，認真算起來，也是微臣的錯。這段時日以來，微臣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半年以前，在戰場上中了算計，殘廢了雙腿，爺爺也為此憂心上火，以至于引發了舊疾，到現在仍舊是藥不離口。之后周家又來退婚，對微臣而言，更是一次深重的打擊……微臣身心俱疲，甚至有過輕生的念頭，腦子里整日都是頹廢、絕望，完全將這三十萬兵權的事情給忘在了腦后……”
皇帝眼神之中仍舊帶著審視，目光銳利逼人。
“全然忘在了腦后？”
那可是三十萬的兵權，如此大的權勢，竟能絲毫不放在心上？
“皇上，微臣受皇上重用，得以領兵征戰邊境，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理應該肝膽報國、百死無悔，可微臣也是人，從原本風得意的將軍，變成了現在雙腿不良于行的殘廢，微臣的心中一時間也是難以接受，所以頹然絕望之下，有時候竟生出了辭去官職，不問世事的心思。微臣這才意識到，既有了這樣的心思，就已經不適合再掌控兵權。”
“所以你才想起了將這兵權交出來？”
“是，身為將軍，本應該成為皇上手中無往不利的一件利刃，可如今，微臣已經是殘廢之軀，就如同是一柄折斷的廢劍，再也難以為皇上所向披靡，身為臣子，既不能為皇上解憂，那么就應該退位讓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