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百姓沖了進來,看見了梁氏,直接出聲憤怒指責。
“梁氏,你的瘋病又犯了?”
“你少在這里胡說八道,以免污了貴人的耳朵,荊州城內(nèi)平平和和的,什么事情都沒有,怎么到你的嘴里,就成了惡鬼橫行的人間地獄?”
“就是,若荊州城是人間地獄,那我們是什么?我們眼下可都還活生生的站著呢!”
“梁氏,你要發(fā)瘋可以,但你也要好好的思量一下后果,你的相公和孩子已經(jīng)沒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回來,你再發(fā)瘋有什么用?”
許云暖抬頭望過去,擠進來的百姓越來越多,他們一個個淋了雨,臉色透著青白之意,一眼看過去,每個人的面容都像是一樣的,倒真有幾分青面獠牙的惡鬼模樣。
梁氏緩緩的將手中孩子的尸身放在了地上,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面上頓時沾染了些許的血跡:
“整個荊州城都要死了,你們還妄想活著,你們能活幾天呀?”
“梁氏,你這是悲痛過度,所以才會胡言亂語,你的家人遭受了如此大難,我們這些鄰居也十分的心痛,再心痛也沒辦法,死人已經(jīng)往生極樂,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xù)活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好,你們活著!都是一起掙扎著過來的,我也不能絕了你們的生路,你們讓我走總可以吧?我保證什么都不說了。”
“你能走到哪里去?”
“當初荊州城內(nèi)發(fā)生水患,差點喪了性命,能夠活下來,只覺得萬分慶幸,反而覺得還不如當初就淹死了,可以少受些罪。我想去河邊,我的相公當過河工,河邊的堤壩都是他修筑起來的,我再去瞧最后一眼,然后就死在水里,落得個干干凈凈。”
“大嫂?”許云暖連忙出聲。
梁氏轉(zhuǎn)過頭來,用力的握在了許云暖的手上,嘴唇動了動,無聲的說了兩個字:走吧……
“梁氏,你要走的話,現(xiàn)在就走吧,別驚擾貴人了。”
“知道你們不放心,愿意派人盯著就盯著。”梁氏站起身來,“這家里除了人,也沒什么貴重的東西了,不過我要帶上我公公婆婆的牌位,你們不反對吧?”
“你歷來是個孝順的,若是想帶就帶吧。”
“那我就多謝你們。”
梁氏說完,直接轉(zhuǎn)身去了內(nèi)間,然后背著一個包袱走了出來。
她走到三具尸體前面,跪在地上,仔細的摸了摸三個人的臉,然后轉(zhuǎn)身就想著門外跑去。
許云暖心中一動,連忙出聲阻攔:“大嫂!”
那包袱很大,瞧上去重的很,根本不像是牌位。
可是那些百姓的反應(yīng)更快,他們直接將道路給堵死了,根本不給許云暖的人追出去的機會。
端王眼神之中滿是惱怒:“你們這是想要做什么,公然的害人性命嗎?”
“大人,我們什么也沒做。”
“快些把路讓開!”
“大人,梁氏所有的親人都沒了,接下來的路如何選,就要看她自己了,外人想攔也是攔不住的。”
“我再說一遍,你們給我讓開!”端王怒吼一聲,周身的氣勢格外的迫人。
在場的百姓到底是忌憚他的身份,最終慢慢的讓開了一條道路,只是路上已經(jīng)沒有了梁氏的影子。
端王神色冷凝的下令:“立刻派人趕往河邊,沿著河岸仔細尋找,一定要將梁氏給找回來!”
“是!”
大雨滂沱,距離的稍微遠一些,連人影都看不見,找人變得越來越困難。
許云暖和穆塵霄等人回到了住處等候消息,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
天色放亮,下了一整夜的大雨終于緩緩止住,街道上滿滿皆是積水,深的地方能夠到人的膝蓋。
流瀾和清輝趕了回來,許云暖抬頭望去:“怎么樣?”
“回稟姑奶奶,整個河岸邊都快翻過一遍了,都沒能找到人。”
許云暖輕輕的垂下眼眸,眼底滿是失落之色:“找不到人,那么恐怕梁家大嫂就真的兇多吉少了……”
“姑奶奶,是奴婢等人無能,”
“怪不得你們,雨下的這樣大,河水又湍急,這沿著河岸投入水中,什么痕跡都不會留下。”
“姑奶奶,還要堅持找人嗎?”
“不找了!若是立在人間的惡鬼不鏟除,把人找回來也沒有活路!端王殿下呢?”
“殿下正在前廳。”
“我去見他。”
“是。”
前廳內(nèi),端王坐在椅子上,周身的氣息格外的冰冷。
穆塵霄在另外一側(cè),同樣冷著神色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端王開口道:“塵霄,你相信那個梁氏口中的話嗎?”
“殿下不是已經(jīng)信了嗎?”
“我雖覺得離譜,可是那梁氏既然抱了必死的心智,就應(yīng)當不會空口白牙的污蔑人,而且荊州城內(nèi)的確太過令人毛骨悚然了,你可瞧見那些百姓了?他們絲毫不把人命當回事,當著我們的面就敢出聲要挾人……”
“他們不是在出聲要挾,而是在自救。”穆塵霄沉聲說道。
“自救?”
“殿下該不會以為,只要掌控了每個家庭之中的具體情況,就能夠控制這么多的人,安安穩(wěn)穩(wěn)不生事端吧?”
“難道他們每條街上的鄰居,彼此之間也有牽連?”
“殿下還記得他們說的話嗎?死的人往生極樂,活著的人還要繼續(xù)活下去……我猜測,若是昨日梁氏將所有的事情都和我們說了,那么遭遇匪患的,就應(yīng)該是榕花街上的全部百姓。”
“這怎么可能?他們這是罔顧朝廷律法,真當荊州城是法外之地?”
“殿下,梁氏的家人以及孫大人的一雙兒女便是前車之鑒!永遠都不要低估了人心,這才是世上最恐怖的東西。”
“可是那些人怎么敢?他們怎么敢呢?”
“剛開始也許是不敢的,可時間長了,得到了利益卻又沒有人懲處,什么膽子也都練出來了,殿下可有見過災(zāi)民逃荒的情形?真到了絕境,易子而食乃是常事,剛開始沒人下得去嘴,可后來為了活下去,誰不是拼命的爭搶,恨不得連骨頭都嚼碎了咽下去!”
端王深深的吸了口氣,只覺得胸口一股悶氣不住的翻滾起伏:“塵霄,我一定要將荊州城給處理個明明白白!如果這件事……如果這件事背后有寧璟的影子,我……我也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