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翁老伯聽到了許云暖的話,不由的瞪大了眼睛:“你這個小丫頭,你……你剛剛那話是什么意思?”
力氣大就能夠嚇唬人?
許云暖依舊笑瞇瞇的:“老伯,我什么也沒說啊?這不是和您閑聊家常嗎?”
船翁老伯干脆停下了小船,將竹竿斜著放到了船頭上,然后盤腿坐了下來,把自己腰間的酒葫蘆解開,拿在手里晃了晃:“就因為這一個酒葫蘆,你就覺得我的身份不一般了?”
“單單是這一個酒葫蘆還不夠嗎?”許云暖始終笑意盈盈的,神色不見絲毫的驚慌。
船翁老伯暗暗的哼了一聲:“這個酒葫蘆可是我讓人精心打造的,耗費了好幾年的功夫,才終于給做成了。拿到外面,沒幾個人能看出來這是黃玉雕刻而成的,偏生你小小的年紀,眼睛卻這樣的尖銳。”
“我大爺爺曾經稱贊過,說是我有一雙能夠發現世間珍寶的眼睛。”
“少在這里跟老頭吹牛,你一個小小的丫頭能見過什么寶貝?”
“我見過的寶貝可多了,而且還是千金不換的。”
“我不信,你說說是什么寶貝,不管再好的東西總歸都是有價的。”船翁老伯搖了搖頭,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喏,我旁邊坐著的不就是個寶貝嗎?你覺得你花多少銀子能夠買過去?”許云暖示意一下穆塵霄。
“你旁邊坐著的……你是說這個人?”船翁老伯盯著穆塵霄。
“不錯。”
“他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嗎?而且我瞧他坐著輪椅,想來這雙腿上有些殘疾,如此一來就更不值錢了。”
“所以說我的眼睛能夠發現寶貝,而像老伯你這樣的,只能看到些俗物。”
“你把話說清楚,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楚,說的我心服口服,我可就不讓你們下船了。”
“老伯,下不下船可不是你說了算的,若是我們想走,你怎么都留不住,若是我們想留,你趕也趕不走。不過,說出來讓你心服口服倒也不難。”
“說來聽聽!”船翁老伯眼神之中帶著憤憤不平之意,他才不信這三兩句話就能把一個凡夫俗子說成無價的寶貝。
許云暖抬手指了指穆塵霄:“要說服你極為簡單,一句話足矣。”
“快說、快說!”
一句話?他更不信了!
“三尺青鋒懷天下,一騎白馬開吳疆!”
許云暖站起身來,衣袖一甩,聲音擲地有聲。
穆塵霄心思輕輕一動,轉頭望向許云暖,眼中閃過淡淡的暖意。
船翁老伯愣在原地,隨即搖了搖頭:“你這算什么,不過是一句詩罷了,我怎么不覺得心服口服呢?”
“老伯,你只是在這水上行船的,不理解倒也無所謂,那我就用白話和你講一講,他之所以是無價之寶,總結起來倒也簡單:他戰場歸來,為大安朝流過汗、為大安朝流過血,鑄大安朝邊境千里長堤,護大安朝百姓一方安寧!”
許云暖說著,臉上滿是一片驕傲之色。
“如何,老伯?我說他是無價之寶,你服不服?”
船翁老伯皺了皺鼻子,拿起自己的酒壺喝了一口,這才哼了一聲:“不就是上過戰場嗎?說的那般花里胡哨的!”
許云暖也學著他的模樣哼了一聲:“老伯,你也別顧左右而言他,你就說服不服氣吧?”
“你這個投機取巧,不算。”
“哼,就知道胡子越長的人,說出來的話越靠不住。”
船翁老伯抬手愛惜的摸了摸自己休整的一絲不茍的胡須:“你這小丫頭,把話說得清楚些,我這胡子得罪你了?”
“老伯下次要是再出來扮演船翁,記得把胡子弄得亂一些,別像現在這般油光水滑的,一眼瞧過去,便知道是富貴養出來的。”
船翁老伯捋著自己胡子的手微微的用力,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平日里珍惜如命的胡須給拽下來了兩根:“這也算是破綻?”
“老伯若是覺得這些還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多給你列舉上兩條。”
“還有?”
許云暖笑意盈盈的指了指老伯的酒葫蘆:“酒葫蘆的問題暫且不說,就說一說葫蘆里裝著的酒吧。”
“這酒就是青蓮釀,沒什么特別的,而且還兌過水。”
“的確是兌過水,不過要說沒什么特別的,老伯就太過謙虛了。你葫蘆里裝的青蓮釀,可是十年份往上的,那可是極為貴重的酒品,據說在市面上早就買不到了,您就這樣裝在葫蘆里還舍得往里兌水,全然就是一副牛嚼牡丹的模樣,根本不知道民間疾苦。”
“怎么聽你這樣一說,我渾身上下皆是破綻呢?”
“除了這酒水,還有您身上的這身衣服。”
“我讓人找了最普通的料子。”
“外面的這層青布棉衣的確是普通,可是里面的里襯用的卻是絲綢。”
“還有嗎?”
“還有您帶著的這頂竹笠。”
“這竹笠有什么問題,這可是人手工編的?”
“問題倒是不大,就是用料上太過考究了,若是我沒有看錯,這用的應該是湘妃竹……湘妃竹可是極少會用來編竹笠的,畢竟殺雞焉用宰牛刀,也不是誰都舍得用這樣好的料子。”
“行了、行了,你不必說了,真是不知道你一個小小的丫頭,哪里來的這么多的心思。”船翁老伯直接將竹笠給摘了下來,扔到了一旁,神色間不復方才的親切近人,反倒是帶上了一股傲然嚴肅之氣,“本想來逗一逗別人,沒想到自己卻成了個笑料。”
“老伯應當是專程等著我們的吧?”許云暖一語點破。
船翁老伯猛地瞇了瞇眼睛,看向許云暖的視線,帶著幾分認真的打量:“你猜出了我的身份?”
“能夠像老侯爺這般氣度非凡的老者,可是不多見了。”
穆塵霄神色一動,抬頭仔細打量著船翁:“老侯爺?”
偽裝成船翁的博陵侯崔達微微的哼了一聲,直截了當的承認了身份:“穆塵霄,要論起眼力,你還不如旁邊的這位小丫頭呀?”
許云暖面上的笑意不變,開口卻滿滿皆是對穆塵霄的維護:“我們家孫兒一心沉迷于保家衛國,其他的事情自然不放在心上,不像是我,閑著沒什么事,凈到處看人了,看得多了,是富、是貴,一眼便能瞧出個七八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