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在燒火的時候,能夠更加精準(zhǔn)的掌握火候,穆塵霄是研究過這粥應(yīng)該怎么熬的,不過紙上得來終覺淺,實際操作的時候才知道那叫做一步一個坎。
許云暖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捧著臉,滿是笑意的看著穆塵霄手忙腳亂的淘米。
穆塵霄本就局促,加上許云暖的目光,實在是太過于熱切,讓他的耳根不知不覺的便紅透了。
放了兩碗米在水盆之中,發(fā)覺許云暖面上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于是又往里添了兩碗。
“孫兒,你放的這些米夠我們吃嗎?”許云暖越看越是覺得自家孫兒可愛,不由得逗弄他。
穆塵霄仔細(xì)思量了片刻,心中越發(fā)覺得有些慌,不過面上卻是一片胸有成竹之色:“端王殿下也在,他平日里飯量挺大的,再放兩碗米應(yīng)該夠了。”
于是許云暖就看到穆塵霄又盛了兩碗米,放在了淘米盆里。
“這下應(yīng)該是夠了,若是你再放的話,這個鍋應(yīng)該就裝不下了。”
聽到許云暖聲音中難以克制的笑,穆塵霄臉頰一紅,頓時明白過來自己米放多了,不由得抱著淘米盆,轉(zhuǎn)頭望向許云暖,漆黑的眼眸之中,不像平日里那般深邃,反倒是晃動著一層無措的光芒。
許云暖眨了眨眼睛,被自家孫兒這般看著,突然之間便笑了出來。
“哈哈,塵霄……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你竟是如此的可愛。”
可……可愛?
穆塵霄唇角輕輕的動了動,似乎是想要開口反駁,可是又不愿意錯過許云暖面上的笑容,只能強(qiáng)行的按耐自己。
許云暖笑了好一會兒,只覺得臉頰都開始發(fā)酸了,這才稍稍止住:“好了,還是我來吧。”
說著,她站起身來,想要接過穆塵霄手中的淘米盆,可拉了一下卻沒有拉動。
穆塵霄將淘米盆抱得更緊了一些:“說了要熬粥給姑奶奶喝的……”
可是他不知道熬個粥的第一步,竟然被困在了放米的多少上。
想到這里,臉頰都不由主的熱了熱。
許云暖想要開他的玩笑,可看到他真的露出不安的神色,又覺得萬分不忍心。
“孫兒,你在軍中的話,會讓一個無名小卒擔(dān)任將軍的位置嗎?”
“自然不會。”
“這不就是了,我擅長熬粥、做各種菜肴,你擅長燒火從旁輔助,我們兩個人齊心協(xié)力,既省下了許多力氣,又能夠做出一桌子的好吃的,這就是所謂的珠聯(lián)璧合。”
許云暖彎著眼睛,笑得極為開心。
穆塵霄微微的晃神,只感覺手中一輕,淘米的盆子便被許云暖接了過去。
他只好自覺的轉(zhuǎn)動著輪椅,去看鍋底下的火。
火苗一點點的跳躍,他的心思卻是前所未有的寧靜安然。
“好像自從喝了姑奶奶熬的粥,我的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這是果腹用的粥,又不是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藥,哪里有如此顯著的效用?”
“在姑奶奶看來這是粥,可是在我心中,這就是最為對癥的藥了。”
他得的是心病,自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之后,他的耳邊就沒有一日安寧過,哪怕是睡夢之中,都充斥著滿目的鮮血,以及刀劍的錚鳴。
他不知道多少次,在沖天的喊殺聲中驚醒,然后,這一夜就再也難以入眠。
可是現(xiàn)在,這種癥狀已經(jīng)越來越輕了,哪怕偶然之間醒過來,想到第二日要陪著姑奶奶四處走,很快又會睡過去。
許云暖將米分出來一些,用了兩個鍋子熬上,吩咐廚娘看好火,這才望向穆塵霄。
“我倒是希望這些粥就只是粥,因為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病痛。”
沒有病痛,自然就不需要對癥的藥了。
“我倒是覺得這樣挺好的,只要姑奶奶一直不離開,多一些病痛也無所謂……反正,反正不是有藥嗎?”
穆塵霄說著,只覺得心頭滾燙,生怕許云暖察覺到了他的心思,又欲蓋彌彰的加上了最后一句。
許云暖微微的愣了愣:“若是有一天我走了呢?”
“姑奶奶要去哪里?”
“也沒什么,我就隨口一說。”
對付周至,她可以借力打力,輕而易舉地將其擊垮,因為周至本身就滿是漏洞。
對付周懷,她就要仔細(xì)思量,因為他不僅手握權(quán)柄,且做事圓滑。
而對付沈家,她恐怕就要以身犯險了,因為沈家那一家子,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是人精。若是一個不小心,不僅對付不了他們,反倒是會容易把自己搭進(jìn)去。
而且,上一世,沈家能夠查到她的身世,這一世應(yīng)該也能查到,只不過是早一日、晚一日罷了。
若是沈家到穆家來要人,她勢必是要跟著走的。
穆塵霄的心思卻是沉了下去:“奶奶真的只是隨口說說嗎?”
“自然,我在府中過得這般舒服,又是人人尊敬的姑奶奶,哪里舍得離開?就算是有人強(qiáng)行拉著我走,我也一定會想盡辦法逃回來的。”
“姑奶奶不用逃,等著我去接你就是了。”
許云暖微微一愣,隨即笑彎了眼睛:“好呀,那你可一定要記住今天的話。”
“嗯。”
他不會忘記自己說的話,但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更加不希望有任何人要帶許云暖離開。
端王殿下來到穆家是想要商量一下清泉山上泉水的事情,這兩日流言傳的紛紛擾擾,許多百姓都受到了影響,若是處理不好,難免會有人趁機(jī)打壓穆家。
結(jié)果來到之后,剛和穆老爺子說了會兒話,就聽郁頃前來稟報,說是邀請他一起品嘗穆塵霄熬的粥,聽到這話,他差點立馬起身走人,只不過下一刻便被穆天籌給拉住了。
“殿下,您方才不是說有事情找塵霄和云暖商量嗎?怎么這人還沒見到呢,就要走了?”
自家孫兒的手藝,穆天籌從沒有品嘗過,不過想想他整日里沉迷于戰(zhàn)場的性子,多少也能猜出來一些。
本著有人多喝一口,自己就能少喝一口的原則,穆天籌堅決不讓端王離開。
端王后悔極了,同時心中又有一股說不出的震驚。
以前要是有人告訴他,自己的好兄弟會洗手做羹湯,他能笑的從馬背上掉下來,可是現(xiàn)在親眼所見,只覺得一陣虛幻。
自己的好兄弟,性子變得開朗了是好事,只是他還記得,自己曾經(jīng)是威風(fēng)凜凜的將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