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云暖神色平靜的看著吳家老夫人：“確定吳公子現在的狀況和四季閣無關，老夫人就不再鬧事，走的心安理得。可是我們四季閣中的損失該怎么算？”
“你們有什么損失？”周玉妍先忍不住了，對著許云暖咬牙切齒。
“呵，”許云暖冷笑一聲，“周姑娘若是覺得自己眼睛無用，那就直接挖出來當炮仗踩了，那么大一個大活人，躺在地上吐著血呢，你們竟視而不見？”
吳家老夫人耷拉著唇角：“你想要賠多少銀子？”
“好，還是老夫人痛快，既然你們愿意賠銀子，那事情就好說多了。”許云暖轉頭看向方才為吳琪整治的大夫，“還要勞煩這位大夫幫四季閣的何秀才瞧一瞧，看看他養好自己的身體需要耗費多少時間、藥材。”
“許姑娘不必客氣。”
大夫走上前去，看到何秀才的模樣，忍不住暗暗吸了口涼氣。
“這位何秀才似乎天生便有不足之癥，后來沒有好生養護、調理，身體底子極差，能夠活到現在實屬不易，方才又受了重擊，五臟移位、內腑受創，想要調養好極為困難，需要用不少珍貴的藥材，用量上也要格外的精細，哪怕如此精心養著，恐怕也會有損壽元。”
聽到這話，不等許云暖開口，吳家老夫人先行忍不住了：“這個何秀才本身身體便極差，和我撞不撞他根本沒有太大的關系，就算沒有今日這一出，他也是個短命的，所以，你們穆家可不要趁機訛人。”
許云暖眼神一冷：“何秀才的確是有不足之癥，不過自從來到了穆家之后，我哥哥一直都在請大夫為他精心調養，如今只需要好生的養著，便不會有什么大礙，如若不然，我們穆家也不會讓他來四季閣擔任賬房先生。可是你今日這一撞，卻將之前我們調養的結果撞得付諸東流，甚至于，還要有損何秀才的壽命，老夫人說我們趁機訛人，我們還要說你倚老賣老、死不認賬呢！”
何秀才氣息微弱，不過卻堅持著為許云暖說話：“姑奶奶說的沒錯，國公爺一直在派人為我診治……那些藥材用下去，我自己都瞧著心疼……本是賤命一條，哪里值得如此費心呢？”
何秀才一邊說著，一邊落下淚來。
一旁的大夫連忙開口勸慰：“何秀才，眼下萬萬不可情緒激動，不然的話，你這條命能不能保住可就不一定了。”
“就讓我直接去了吧，也省得拖累姑奶奶和穆家……”
許云暖轉過頭去：“你這說的是什么胡話？雖然說你現在是奴籍，可是當初，你也是在戰場上保家衛國拼殺過的，你一介書生，卻棄筆從戎，不再寫那些言辭華麗的詞藻、不再堆砌虛榮繁華的太平，單單是這份勇氣，便已經是許多人都比不上的了，如今你來到了穆家，但凡你有一口氣在，我穆家就不會讓你將這口氣咽下去。大夫，還請您直接開藥，無論耗費多少銀錢，我們穆家都一定要治好何秀才。”
“許家姑奶奶說的好！沒有戰場上浴血拼殺，哪里有你們京城享受太平？”
“穆家做事的確是仁善，之前自己都要支撐不下去了，卻還收留了那么多的人……”
“誰說不是呢，幸好接來了許姑娘，許姑娘開辦的四季閣很是紅火，如若不然的話，恐怕也養不起那么多張嘴。”
“以后等我手上有了閑錢，一定要多來四季閣買兩次東西。”
吳家老夫人面色陰沉如鐵：“別在這里一唱一和的了，你就直說吧，想要多少銀子？”
許云暖緊皺著眉頭：“老夫人準備給多少？”
“不過是區區一個下人，從牙行之中買，頂天也就十兩銀子，我給你一百兩，足夠了吧？”
“呵，老夫人說話之前，都不先思量一下嗎？別人不知道，想來周姑娘應該極為清楚，畢竟我們買人的那日，周姑娘還去廣相寺還過愿。當初買下含章這一批人，總共花費了三萬兩銀子，也就是說，每個人的身價足足六百兩。”
“你想要六百兩銀子？”吳家老夫人面容微微扭曲，看著許云暖的神色滿是嘲諷，“你該不會是掉錢眼里去了吧？”
“老夫人說錯了，在此之前，我的確是想向你要銀子，不過在聽了你說的那番話之后，我決定不要了。老夫人就帶著你那一百兩銀子，好好的為吳家公子看病吧。”
吳老夫人緊皺眉心：這許云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許云暖神色肅穆：“在你眼中，何秀才是一個下人，頂天了十兩銀子，可在我眼中，他是一條命！一個下人的身份或許有價，可是一條命是無價的。老夫人請便！”
四季閣門口議論聲一點一點的消失，慢慢的寂靜了下來。
身份有價，命無價……
劉虎等人慢慢的紅了眼眶。
有時候半夜驚醒，他們也會想不通，為什么姑奶奶會對他們這些下人如此的好，好的讓他們自己覺得都像是在做夢。
現在聽到姑奶奶口中的這句話，他們似乎是明白了。
許云暖看向劉虎：“讓人都散開吧，然后接點水來，洗一下四季閣的臺階，如此臟亂，這兩日是沒辦法做生意了。”
“是，遵姑奶奶命！”這一聲回答，他們應得格外真切。
有這樣的主子，哪怕不在戰場了，他們也愿意為主子拋灑熱血，獻上全部的忠誠。
吳家老夫人臉色又青又紫，神色變了又變，她想找些話再擠兌許云暖幾句，可眼下卻明白，大勢已去。
周圍的百姓防備的看著吳家人，有些人甚至滿臉的義憤填膺。
他們沒有說話，可是神色卻表明，他們都已經站在了許云暖的這一側。
周玉妍等人上了馬車，直到車簾落下，遮擋住眾人的視線，周玉妍才覺得胸口的憋悶消失了些。
她還未坐穩，吳家老夫人抬手便狠狠的一個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啪！”
周玉妍被巴掌的力道扇的一頭撞在了車壁上，疼的她嗚咽出聲。
吳氏連忙上前握住老夫人的手：“母親，打不得，不能平白讓人看了笑話，還是先回周家再說吧。”
“回什么周家？回吳家，你們母女兩人，隨著我一起回去！”
“母親……”吳氏看了看周玉妍，滿臉的疼惜之色。
“你不跟我回吳家，我將事情捅到周至面前去？”吳老夫人面色陰沉。
周玉妍連忙抬起頭來，緊緊的抓住了吳氏的手臂。
吳氏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隨即對著老夫人點點頭：“我聽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