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閣門口，穆塵霄上前對著魏廉道謝：“今日又勞煩魏大人專程跑了一趟，實在是感謝至極。”
魏廉連忙搖了搖頭：“穆將軍太過客氣了。”
他在這里站了半天，話總共說了不超過五句，倒是痛痛快快的看了場熱鬧。
魏廉帶著人離開，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也漸漸散去。
許云暖垂下頭來，看向地上潑了水的臺階。
當時吳琪血吐的不少，這會兒哪怕沖了水，依舊能夠看出絲絲暗紅之色。
穆塵霄上前：“姑奶奶先回樓上吧，我在這里盯著，讓人打掃干凈。”
自家姑奶奶性子軟，看到了這些血腥之氣，必定極為不舒服。
他心中甚至有些自責，畢竟剛剛他也沒有幫上什么忙，反倒是讓姑奶奶頂在了最前面。
許云暖眨了眨眼睛，笑意輕松了許多：“沒什么事，我瞧瞧何秀才。”
何秀才已經被送到了樓上的房間，許云暖和穆塵霄上了樓，正聽到房間之中一片笑鬧之聲。
“這是怎么了？”許云暖有些不解，不由得轉頭看向穆塵霄。
穆塵霄面色嚴肅，眼神中閃過一抹不自然：“他們幾個就愛胡鬧，姑奶奶不要放在心上。”
許云暖心中越發(fā)的好奇了，抬手推門進去，就看到何秀才正被人一手摁在床上，那人的手摁一下，何秀才就吐口血，摁一下，又吐了口血……
偏生被人摁著的何秀才滿臉的笑意，那畫面十分的詭異。
許云暖瞪大了眼睛，是她見識的少，現在吐血也能這么玩兒了嗎？
“咳咳！”
有人眼尖，看到了許云暖和穆塵霄，連忙大聲的咳嗽了兩下。
床上，按著何秀才玩兒的正是劉貴，見到許云暖之后太過激動，下手不由得重了些，只聽到噗的一聲，何秀才的前胸處猛的向下一癟，大片的血跡將他胸前的衣衫染透。
許云暖眼中帶著驚懼之色：“何……何秀才……”
這是一不小心把人給摁死了？
劉貴等人順著許云暖的眼神瞧了瞧，連連的搖頭解釋：“姑奶奶別怕，這都是假的！”
床上的何秀才也坐起了身，從前襟處掏出了一個扁平的水囊一樣的東西，不過水囊被壓壞了，此時沾滿了紅色的血跡。
“姑奶奶，奴才沒什么事的。”
許云暖很是驚奇，眼神泛亮的瞧了瞧何秀才：“那么剛剛在樓下的時候，也是你演的？”
眾人一聽，連忙七嘴八舌的說道。
“姑奶奶，那可不只是何秀才演的，我們這些人都有幫忙。”
“沒錯，當初何秀才來四季閣中當賬房先生，我們幾個便一直想著四季閣如此扎眼，說不準會有人前來找麻煩，何秀才身嬌體弱，平日里動不動就咳嗽，用他來擋著那些無理取鬧之人，說不準還能夠倒打一耙。”
“何秀才身上裝的那個血袋子是奴才做的。”
“何秀才身上的繩子是我系的！”
“何秀才之所以能向后飛那么遠，是我的力氣大，拽著繩子往后拉的。”
“你還好意思說呢，你用的力氣過頭了，你再使使勁兒，何秀才都直接飛到房梁上去了，那戲也就不用演了。”
“我……我那不是第一次太激動了，下手重了些。”
穆塵霄默默的皺眉，現在不承認這些人是自己的舊部，姑奶奶還會相信嗎？
看到許云暖微微愣神的模樣，房間中的眾人神色不由的有些忐忑。
姑奶奶年紀小，性子又單純，平日里不管做什么事，都想著要顧慮別人，他們這般當著姑奶奶的面耍小心思，該不會讓姑奶奶心生反感吧？
如此一想，眼神都帶上了焦急之色。
“姑奶奶，這是我們第一次如此捉弄人，當時也是吳家的那個老夫人太過讓人氣憤了，您若是不喜歡，以后我們絕對不會如此做了。”
“是，我們第一次胡鬧，以后再也不敢了。”
“噗！”許云暖忍了半晌，還是沒忍住心中的笑意，“你們可真是太聰明了！”
怪不得何秀才會被吳家老夫人撞飛了，原來是何秀才身上系了繩子向后拉的。
“姑奶奶，您不怪我們肆意妄為嗎？”
“贊揚你們尚且來不及，怎么會怪你們呢？這個法子極好，對付像是吳家老夫人那樣的人極為合適，只是以后要掌握好分寸，何秀才飛出去的那段距離實在是太遠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吳家老夫人是為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呢。”
“是，我們一定掌控好分寸。”
“今日做的不錯，回去之后讓賬房記上，每個人多領上一個月的月錢。”
“多謝姑奶奶！”
眾人紛紛歡呼起來，面上皆是一片喜色。
許云暖瞧了瞧何秀才的臉色，確認他真的沒事了之后，便帶著穆塵霄出了房間。
四季閣之中暫且關了門，沒有辦法繼續(xù)營業(yè)，再加上她心中還掛念著去宮中告狀的崔琰，便干脆帶著自家孫兒向著府中趕去。
馬車上，穆塵霄不由得開口：“姑奶奶如此縱容著劉貴、何秀才等人，就不怕把他們的性子養(yǎng)得野了嗎？”
許云暖含笑望過去：“若是他們敢忤逆我，甚至背著我胡作非為，孫兒，你可會幫我教訓他們？”
“自然。”不知道什么時候，許云暖在他心中占據的位置越來越重要。
“那不就行了，那些人都是你的舊部，對他們我極為看重，但是這種看重卻不是無底線的縱容，今日他們這樣做，一來是為了維護我而來，二來是為了維護四季閣，于情于理都不應該打壓，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姑奶奶指的是什么？”
許云暖想了想，輕輕的笑了一聲：“這只是我自己的一點私心，雖然他們現在已經變成了奴籍，不再擁有上戰(zhàn)場的資格，可是，我不希望把他們的心也加上重重的束縛。”
“束縛……”
“沒錯，我只愿再過上幾年、十幾年，他們的人可以為奴為婢，但是經過戰(zhàn)場硝煙磨礪過的心，依舊鋒銳堅韌。”
這也是她想對穆塵霄的說的，腿可以廢掉，再難站立，但人卻要頂天立地……
穆塵霄愣愣的看著許云暖，眼底之中有壓抑不住的熱流一點一點的涌上來，讓他眼眶忍不住陣陣發(fā)熱。
許云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這想法是不是挺幼稚的？”
“沒有，姑奶奶想得極好，只是這樣做，恐怕不易。”
“那也沒什么的，反正你之前都說過了，不管我想要做什么，你都會幫我的。”
“是。”
他會一直站在姑奶奶的身側，看著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直到自己變成塵土，再也沒有辦法給予她任何的助力。
那時候，他就安靜的匍匐在她的腳下，用自己的身軀為她鋪就一道繁花錦繡的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