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塵霄清冷的眼眸中被點點笑意浸透，那些笑意仿若是穿過濃密枝丫，照射進密林深處的陽光，讓整雙深沉的眼眸都因此染上了暖色：“我竟不知道，姑奶奶的字……”
許云暖瞪大了眼睛，用一副自以為兇狠的模樣瞧著他：“你不許說，更不許笑！”
水潤的眼眸因為著急而染上了點點靈動水色，睜得圓溜溜的望過來，仿佛被強行搶走了小魚干的奶貓兒，伸出軟軟的爪子撓呀撓的，不僅沒有絲毫的兇狠之意，反倒是萌的人心肝亂顫。
穆塵霄眼中的笑意越發的濃烈：“姑奶奶的字著實是……圓潤可愛。”
許云暖泄氣了，癟著嘴一腦門兒磕在了桌案上：“我就知道，你看見了定然要笑的，所以之前給你的暖棚種植菜蔬的方法，都是讓周管家給我謄抄的，沒想到最后還是讓你發現了。”
穆塵霄從許云暖的手臂底下抽出一張紙來，紙張上面的字一個個頗為工整認真，可是筆畫卻顯得尤為稚嫩，像是六七歲的孩童所做，而且，一個個字胖乎乎圓滾滾的，橫平豎直不見絲毫的鋒芒，像是此刻的許云暖，軟軟糯糯，讓人恨不得伸出手指去戳一戳。
“我還以為第一個看到姑奶奶字的人是我，沒想到周管家竟搶在了我的前面。”
“還有人比你靠前。”反正都被發現了，許云暖干脆破罐子破摔，繼續拿著筆寫寫畫畫。
穆塵霄眼神微微一動：“除了我，還有誰？”
“暮雨和寒煙見過，另外韓夫人也見過。”
“暮雨和寒煙貼身伺候你，自然有機會見到，怎么韓夫人也見過呢？”
許云暖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我和韓夫人要合作辦一間秀坊，難道我沒和你們說過嗎？”
穆塵霄學著她的模樣眨了眨眼：“難道姑奶奶說過？”
“啊？沒說過呀？”
“嗯，沒說過！”
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
許云暖抬手摸了摸鼻子，笑得頗有些尷尬：“我還以為說過了呢，上次韓夫人來府中看我，商量的便是這件事情，我們連契書都簽好了，韓夫人之所以見過我寫的字，就是因為我在契書上簽下了名字，當時我還和韓夫人說好了，讓她保密，不許把我寫字難看的事情說出去。”
提到了字，穆塵霄眼中再次被淺淺的笑意填滿：“誰說姑奶奶的字難看了，分明可愛的緊，旁人想學都學不來。”
“孫兒，”許云暖單手托著腮，微微的瞇起了眼睛，“你實話實說，是不是在嘲笑我？”
“姑奶奶怎么會這么想呢，我分明是在稱贊，真心實意的稱贊。”
“說謊！我家孫兒已經變成騙子了！”許云暖皺著鼻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有姑奶奶教導，我怎么會變成騙子呢？”
“那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跟著旁人學壞的？”
“我只跟著姑奶奶學，旁的人從不看在眼中。”
“瞧瞧你現在都會說好話哄人開心了，定然是跟著旁人學的！”許云暖氣呼呼的說。
“哄姑奶奶這件事，是無師自通。”
許云暖眨了眨眼睛，忽然笑出了聲：“之前還擔心，你性子像塊石頭一樣，定然沒有哪家姑娘能夠被你哄住，如今瞧著，完全不用我記掛了。”
穆塵霄眼中的笑意微微收斂，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雙腿：“就我現在的模樣，哪怕是口若懸河，說得天花亂墜，也沒有哪家姑娘愿意陪在我的身邊。”
“誰說的，你好著呢，不能如此妄自菲薄。”
“認真論起來，若真有姑娘不嫌棄我，估計也就是姑奶奶你了。”
許云暖似乎覺得這樣的說法有些不對勁，可一時間又沒有轉過彎來。
穆塵霄微微垂下眼眸，神色帶上了暗淡之意：“難道姑奶奶也嫌棄我是個殘廢嗎？”
“怎么會？”許云暖連連否認，“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會嫌棄。”
穆塵霄重新抬眸，笑意再次涌上來：“有姑奶奶這句話，我便心滿意足了。”
許云暖覺得這樣不行：“孫兒你也太好哄了，以你如此單純的性子，放在外面定然是要吃虧的。”
“不是有姑奶奶護著嗎？”
“說的也是，以后我幫你把關，定不會讓旁人哄騙了你。”
“如此，那就多謝姑奶奶了。”
“自家人，不用客氣。”
穆塵霄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緊，感覺到掌心傳來的刺痛，才略微放松了力道。
之前他絕對想不到，有一日他竟會利用自己的雙腿來裝可憐……
“孫兒你瞧瞧我畫的這些東西。”
穆塵霄回過神來，連忙接過紙張，仔細瞧了兩眼之后，神色略有些詫異：“姑奶奶這畫的是……”
“水渠！”
“不錯，因為錯過了時節，麥子是沒有辦法播種了，接下來只能種黃米、花生和豆子，不管種什么，澆水灌溉都是重中之重，在買那些田產之前，我便仔細的瞧過位置，前兩天又親自去勘察過，這些田地引水灌溉都極為方便，今年修建好水渠，以后就可以省下大批的心思。”
“姑奶奶說的不錯，只是這興修水渠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一些地方需要提前報備，興修的過程中也有可能會遇到百姓阻攔，并非是一件易事。”
許云暖點了點頭：“說的也是，所以單單靠我們一家是不成的，我想著聯絡一下周圍的百姓，看看他們愿不愿意參與進來。”
“人一多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矛盾，甚至有可能會被人利用，姑奶奶可想好了？”
“有些事情早晚都要有人去做，更何況我做的是好事，立身中正，怕什么奸佞妖邪？這點小事若是做不好，今后又如何推行糧種？”
“姑奶奶說的極是，我找人仔細研究一下，然后再想辦法聯絡牽扯到的百姓。不管姑奶奶想要做什么，我都會竭力的支持。”
許云暖頓時笑開：“嗯，孫兒你真是太好了！”
穆塵霄瞳孔微微動了動，心頭像是被那抹笑容給燙了一下，酸軟之中夾雜著絲絲的疼，滋味異常的矛盾，可是他卻舍不得從那抹笑容上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