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晚上沒有回自己的房間, 而是和薛明嵐睡在一起,姐妹兩個躺在床上談心到后半夜才入睡。
第二天,二人仍舊是形影不離。寧長林原本是想將薛明嵐安置在自己府里的, 但安陽威脅他,若是不讓她們在一起,她會每天給他鬧出十個亂子來。
薛明嵐的態度也十分堅定,“我不會活著進你的府里。”
寧長林相信,這二位絕對有說到做到的能力, 只好把她和安陽他們一起安置在行館, 他則親自帶著士兵鎮守。
身為他國來訪的皇子和公主,三皇子一行受到了魏國君的盛情款待。
宴會上,安陽終于見到了那個要與她和親的太子殿下洪奕。
他既不丑又不愚,反倒是個挺拔的翩翩少年。安陽不知道他到底是抱著勢必和親的目的,還是真的對自己印象不錯,總之他對自己的態度很恭敬。
他看自己的時候眼神清澈如水, 笑容也十分真誠,就算在和她說話的時候, 自己全程板著臉,他也沒有絲毫不耐的模樣。
安陽不禁心里嘀咕, 要是沒有寧長林在前, 這洪奕未嘗不是一個好選擇。
可惜, 她不知何時錯把芳心暗許,那人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越想越苦悶,這魏國美酒甜滋滋的, 甚好入口,不知不覺她就多吃了幾杯。
安陽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宴會還未結束就已經滿臉潮紅,頭暈眼花了。三皇子看在眼里怕她失態,頻頻朝她看去。
恰好魏國君這時候也乏了,就讓大伙散了。
寧長林護送他們回了行館,去看了一眼薛明嵐,結果侍女說她早已經睡下了。寧長林不以為意,只好回房歇著。
他剛除了外衫,就聽見外面有敲門聲。
“誰?”
無人應答。
他機警的提上劍去開門,并未感受到殺氣。不料門栓剛一拉開,一個軟綿綿的渾身帶著酒氣的女人就撲進了他的懷里,并且緊緊的摟上了他的腰身。
寧長林被這一下給弄蒙了,竟未及時反應過來把人給推開。
“放開!回你的房間去!”他使勁抓住她的手臂,想讓她松開,偏偏她執拗的很,越讓她松,她抱的越緊。
“我不放!我就想抱著你,和你說說話!”
寧長林不敢大力傷了她,對上她,他總有一股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
無聲的嘆了口氣,兩只胳膊泄了力道,垂在兩側,任她抱著。
“公主,你這是在干什么?”他從不知道自己何時對她有過好臉色,竟換來她今日這般舉動,他似乎每次都冷冰冰的恐嚇她。
安陽真是喝了不少,不然縱使她再大膽,也不會做出如此舉動。
她酡紅的小臉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輕聲說道:“你為什么總是對我那么兇?為什么你看不到我的好呢?還要把人嫁給別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傷心。你的心里面只有薛姐姐,我知道她很好很好,可是我也不賴嘛,你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呢?”
寧長林盯著胸前烏黑的發頂,濃眉皺起,他真是想不通,她何時看上自己的?不過她此時的感受自己卻是多少能夠體會的,她的疑問正如他想問薛明嵐的一樣。
一時間,他竟有些不忍心。
“公主,你這樣抱著在下,實在不妥。在下不知做過什么讓你誤會,都算在下的錯。你與太子和親在即,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為好。”
安陽終于稍稍松開他,淚眼朦朧的抬起臉望著他。
她的眼神太亮了,寧長林的目光不禁閃躲了一下。
就這一下,安陽踮起了腳,猛地親了上去,不偏不倚正正好好親在了寧長林的嘴唇上,并且因沖擊力太大,加上對方驚愕張開了嘴,這個突然的吻可不是簡單的蜻蜓點水能形容的。
寧長林的嘴里突然吃進了一個軟軟的東西,驚的他一把推開了安陽,安陽喝了酒,腳下本就不穩,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她抬眼不錯眼珠的看著臉色漲紅慌亂不已的寧長林,噗嗤笑出聲來,“我安陽生來愛惹事,我偏要節外生枝才好,若是讓堂堂太子殿下知道即將與他和親的女人被你染指過,他會怎么想?魏國君會怎么想?”
“你!好尖酸的女子!”寧長林拳頭握的嘎嘎直響,手里握的劍跟著主人亂了的心緒直抖。
安陽十分不雅的起了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再次欺到他身前火上澆油,伸出一只小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直視著他噴火的眼睛,竟飛速的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你的味道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啊!”
寧長林再也忍不了,一手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腕,似乎要把她骨頭捏碎似的。
抓著手腕就往外拖人。
安陽疼的哇哇大叫,“野蠻人你放開我,我的手要斷啦!你一個大男人干嘛惱羞成怒?我小女子吃了虧還沒說什么呢?你快放了我!嗚嗚嗚……”
安陽竟然疼的哭了起來,寧長林拖人的手頓了一下,遂不再手軟,一舉把她拽出了房門。
忽然一人過來,以手為刀,砍向了他的手腕,寧長林順勢放開了她。
安陽猛然被放開,幸好被來人圈進了臂彎里,不然又要摔一跤了。
“是在下沒有看管好妹妹,還望寧將軍網開一面。”
來人正是一向不顯山不露水的三皇子,回房之后他心里一直擔心酒醉的安陽,就打算去她那里看看,豈料竟讓他看見她進了寧長林的房間。
“三皇子,她醉的不輕,帶她回去吧。”
一切都是安陽主動的,這種情況下三皇子也不好說什么,安陽鬧了一場,靠在哥哥身上眼皮有些撐不住了。
三皇子沒說什么就把她給帶回去了。
寧長林撫了撫剛才被吻過的地方,那陌生的感覺仿佛是在摸別人的嘴唇。這里,連薛明嵐都沒碰過。
這似乎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寧長林聽聞薛明嵐睡下離開,不久之后,她警覺的聽到挨著水塘的后窗那邊有響聲。
她小心的起身,心下亂跳著,竟期待起了那很難有的萬一。
此時正是夜深人靜,門外值守的侍女們也正兩眼無神昏昏欲睡。
她小心的光著腳,走到了后窗邊上。
小聲的試探道:“有人在外面嗎?”
“是我。”外面有個熟悉的聲音立刻回道。
薛明嵐的心似乎要跳出來一般,連忙輕手輕腳的支起了窗戶,探頭往外望去。
卻和一只水鬼晶亮的眼睛對上了,這一下便再也移不開視線。
一路上沒流出來的淚水,終于有些忍不住了。
費無策渾身泡在水里,兩手趴著窗臺,使勁昂了一下身子,在她的淚水掉落之前,吻住了她的唇。
溫情繾綣,薛明嵐也本能的回應著他。
然而這個姿勢實在是累人,費無策短短幾瞬就放開了她,笑道:“你不是想凍死你相公吧?忠叔和我一起來的。”
視線往邊上移動,只見忠叔也正趴在墻邊上,見她終于發現自己的存在,多年不習慣笑的臉皮還是扯了一下。
“少夫人好。”
“他……忠叔會說話?”
費無策嗖嗖兩下爬了上來,薛明嵐搭了把手。
“現在不是說這個話的時候。”
忠叔也跟了上來,他們是從行館這個連通護城河的水塘游進來的,夜深水冷,又要小心不被人發現,二人真是糟了不少罪。這里不比寧長林自己的府邸,行館太大,且格局復雜,不然縱使有忠叔在,也絕對混不進來。
忠叔識趣的躲到門邊上隱蔽著。
費無策和薛明嵐早已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此時除了激烈的熱吻已經沒有更好的方式表達對彼此的思念了。
只是費無策始終記著,現在還不到纏綿的時候。
懷抱著喘息不勻的薛明嵐,他終于覺得自己丟失的那顆心回來了。
“會游水嗎?”
“會!小時候我父親專門找人教過的。”
“那省事了,怕不怕?”他溫柔的抬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如水的雙眸。
“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你放心,他沒有對我怎么樣。”
費無策忍不住低頭又吻了她一下,整顆心都是軟綿綿的。
“那都不重要,咱們這就走。”
“費大人深夜來此,也不打個招呼,這是要去哪里啊?”
外面傳來了寧長林的聲音,他因想著剛才安陽的事,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困意,忽然心里很不踏實,想想還是應該再來薛明嵐這邊看看才安心。
他的耳力自然不是門外兩個差點站著睡著的丫鬟可比。他沒猜到費無策居然真的放下了一切追到了這里,而且還來的這么快。
推門而入,只見里面那兩人仍然保持著抱著的姿勢,費無策雖然身上還滴著水,臉上卻無半點驚慌窘迫之意。
“寧將軍來了也好,我想你這個游戲是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結束?此時明明是我在上峰,為何要結束?”
寧長林說著就飛速朝費無策出手了,只是今晚安陽那一通鬧,確實有些亂了他的心智,他竟然沒第一時間察覺出這屋里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忠叔飛快出手,一把劍架在了寧長林的脖子上,“寧將軍莫欺我主人功夫不如你,現在你應該不在上峰了吧?”
寧長林沒想到他還有這一手,為自己的一時大意笑了起來。
“這么多年我也不是頭一次在閻王殿前路過了,這一招恐怕還嚇不倒我。這行館里到處是我的人,你不會以為我會讓你們安然無恙的出去吧?”
薛明嵐想說什么,被費無策給拉住了。
“我不敢傷你,但你也沒膽子傷我,不是嗎?忠叔放下吧。”
忠叔有些不快的放下了劍,立在了費無策這一邊。
寧長林徑自坐在了椅子上,“你這話說的倒不錯。不過如今在我的地界上,你又是以私人身份來的,自然要一切聽我的。”
“明嵐是我的娘子,寧將軍還請你明白這一點。”費無策真是對他忍無可忍了,若不是為了保全她的名聲,他必要和寧長林拼個你死我活。
寧長林一而再再而三,難得的激起了他的血性!
寧長林微頓,“我自然明白,那就且當是讓嵐妹妹在此做客吧,夜深了,費大人還請離開,如若不然,寧某不會再客氣。”
薛明嵐一顆心響如擂鼓,她一刻也不想再和費無策分開,但是寧長林既然已經放了他一馬,現在不是激怒他的好時候。她見他今日態度似乎有些微妙的轉變,也許事情不會往糟糕的方向發展也說不定。
主要是,她真的很擔心費無策的安全!殺他寧長林是不敢的,但保不齊會怎么折磨他呢。
她晃了晃他的衣袖,故作堅強的說道:“你和忠叔先出去,他不會對我怎么樣的,不然也不會等到現在。我想他只是還沒有完全想通而已,咱們一切從長計議。”
她定定的看著費無策,眼里滿是哀求,你可千萬要答應啊,這畢竟是魏國的地方,雙拳難敵四腳,不要逞一時之快,撕破了臉,以后就真的不好辦了!
費無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心中快速盤算了一遭,猶自吞下了幾分酸苦。
對寧長林說道:“事到如今,費某也仍愿相信你是個君子。如今你在上,我在下,無奈之下只得讓嵐兒暫住你這里幾日,相信寧將軍當知何為待客之道。”
寧長林冷哼,這還用你說?
費無策又道:“還有一件事,你需答應我,否則今日掙個魚死網破我也要帶嵐兒走。”
“好,你說。”
“嵐兒心思單純,她不在我身邊,我不放心。我有一侍女名叫芳汀,明天我會讓她過來,常伴嵐兒左右。”
寧長林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原來只是送來一個小小的婢女而已。
“好,我答應你。”
直到第二天,芳汀來報道的時候,寧長林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姑娘年紀不大,但論功夫應該與自己不相上下,絕對是塊硬骨頭,而且這姑娘的眼神看上去格外冷肅陰森,沒準還會什么邪門歪道也說不定呢。
且不談這一樁,第二天一早,安陽醒來時還覺得頭有些痛,揉了揉不甚清明的腦袋,昨晚上荒唐的記憶一下子回了籠,她她她居然強吻了寧長林!
娘呀!她強吻了他,而且兩次!
安陽咣當一聲重新倒回了床上,把自己裹進了被子里,天吶!她怎么能那樣?她還要不要見人了?他今后會怎么想她?
她獨自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還是覺得這樣逃避不是辦法。于是她跳下了床,叫梅香給她找了一件漂亮的衣服穿上,就一陣炮竹似的跑去找寧長林去了。
她來的實在太早,寧長林還沒出臥房。
只是她還離他門口幾米遠,就被新安排在門口的兩個士兵給攔住了。
“將軍說過,公主不得靠近將軍房門五米之內。”
安陽目瞪口呆,臉蛋悄悄的紅了,咬了下嘴唇,忿忿的朝門望去,恨不能把門燒穿個窟窿才好。
她換上了一副笑臉,“嘿嘿,其實我也不干什么,就是有幾句話想和他說而已。你們看,我沒有刀也沒有劍,你們就幫我傳一聲吧。”
她在外面磨兩個侍衛,里面的寧長林早就被她給吵醒了,他以為不理她一會兒就得走了,誰知道他在床上翻了好幾次身,她還是沒走,煩躁的起了身,他還是出去見她了。
“公主有什么話就在這里說吧。”
安陽見他板著一臉棺材臉,難得的面對他有些支支吾吾,“那個,昨晚的事是我喝多了。但我想明白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我怕是真喜歡上你了。”
寧長林臉上絲毫未變,“那要讓公主失望了。”說完就要轉身回去。
“我就那么招你厭煩嗎?”
寧長林停在原地,“是。”然后就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門。
安陽愣在原地,怔怔的看了房門許久,才慘白著臉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