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高考后（上）
－考完了嗎？
程翊的微信是掐著點發來的。
－剛出考場
時轍低著頭跟程翊發著微信，剛走到校門口就聽到人堆里有人喊他的名字：“時轍！”
談子淵拎著兩瓶礦泉水擠過來，一瓶遞給他，一瓶擰開遞給后面一起出來的女同學。烈日炎炎的六月天，談子淵在外面曬了很久，露在領口外面的后頸和臉頰紅得幾乎都要蛻下一層皮來了。
“怎么樣啊？”談子淵緊張兮兮地問，還沒等時轍開口說話，他又連忙說，“我是問你心情怎么樣，不是考得怎么樣啊……算了算了，心情我也不問了，考完就算完了，回去好好放松一下，等回頭返校填志愿老師請你們吃飯。”
時轍點了點頭，擰開水瓶仰頭喝了一口。
談子淵抬手沖后面出來的同學招了招手：“楊光，來這兒！”
“小轍。”
王菁攙著奶奶從馬路邊往這邊走，考試結束學校門口人太多，這段日子奶奶的身體比之前好了不少，但畢竟年齡大了，腿腳多少有些不方便，時轍擰上瓶蓋，快步迎上去：“你們怎么過來了？”
“你高考這么重要的事，你奶奶說一定要親自過來接你。”王菁接過時轍手里的透明檔案袋和礦泉水，神情稍顯緊張，又怕給他增加心里負擔，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安慰道，“考完了就什么也別想了，放松放松，晚上想吃什么，媽回去給你做。”
時轍本想說什么都行，扭頭看到王菁的表情，改口說：“紅燜蝦。”
“沒問題，正好咱們回家路上去趟市場。”王菁一口應下。
考點學校周圍的私家車堵了半條馬路，哪怕是家里那輛屁點大的電動三輪，也被擠到了距離學校兩條街的小路上。時轍扶著奶奶，邊沿著路邊往車的方向走，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程翊在微信上聊天。
－晚上吃散伙飯？
時轍說：今天回家吃，我媽做紅燜蝦
－好羨慕qvq
時轍看著這個可憐巴巴的顏文字，猶豫了一下，回復道：等我過去，我給你做。
－呦嚯？你這是打算跟我同居的節奏？[壞笑]
時轍正低頭盯著手機不知道該作什么回復，一只手冷不丁摸上他的額頭：“小轍，臉咋這么紅？”
時轍嚇了一跳，忙把手機按了鎖屏，走在后面的王菁也伸手在時轍腦門上摸了摸：“發燒了？摸著不熱啊。”
時轍搖搖頭，說：“沒，太陽曬得。”
王菁拿著剛在學校門口收到的一小摞宣傳單頁幫時轍扇風，時轍輕推了下她的手腕：“沒事。”
“這孩子，還不好意思了。”奶奶笑道。
手里握著的手機震了一下，時轍收回目光的時候無意往馬路對面掃了一眼，頓時微怔，停下腳步定睛再看，剛剛那道眼熟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視線里。
“小轍？看什么呢？”王菁見他不走了，停下來叫他。
時轍快速且仔細地在人群里掃了一圈，確定沒再看到剛才的人影，跟上去：“沒什么。”
手機上躺著程翊剛剛發來的消息：怎么不理我啦！
看錯了吧？
時轍又扭過頭朝剛才的地方看了一眼，回復道：剛剛看到了一個和你很像的人
–嘿嘿你是太想我了吧？
時轍回復：是
奶奶的身體恢復得很好，能下床了，精氣神兒也回來了，晚上還非吵吵著要給時轍露一手，炒了個土雞，拍了個黃瓜。
吃飯的時候，時轍看似隨意地跟王菁提了一句：“我考得，應該還行。”
聽他這么一說，王菁這半晚上沒著沒落的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一高興，把家里存了好些年的紅酒開了，時轍和奶奶都跟著抿了點。
吃完了飯，奶奶先回房休息了，時轍幫著把桌子收了，打算洗碗的時候被王菁趕出去：“你歇會兒去，上外頭看會兒電視玩玩游戲。”
時轍從廚房出來，在客廳站了一會兒，轉身進衛生間洗了一塊抹布，擦了擦那張每天都要被母親擦上好幾遍的供桌，仿真燭臺將桌上的照片映出柔和的淺紅，照片里的男人含蓄內斂地笑著。
“我考完試了。”時轍低著頭，很輕地說，“我感覺考得還不錯，應該很快就要去A市了。”
奶奶在臥室里低低地咳嗽了兩聲，很快沒了動靜。
時轍把桌上那只小燈拿在手上慢慢擦拭著：“這么多年，你看著媽，奶奶，我，我們過的日子，你后悔過嗎？”
看著我們背負著你造成的苦難，經歷著與你無關的幸福。
你后悔過拋下我們嗎？
一縷涼風從背后的門簾中鉆進來，浸了時轍滿背。
“爸。”時轍把擦好的小燈放回原位，抬起眼，沉沉地望了一眼照片里的男人，“我不在家的時候，好好照看她們。”
廚房的水聲停了下來，王菁擦著手從屋里走出來：“小轍啊，你這兩天什么時候有空，媽帶你去買個筆記本電腦吧，你看人家大學生都……”
王菁看清時轍拿著抹布站在供桌前時，腳步一頓，表情詫異：“你怎么……”
“有點灰。”時轍收回目光，拿起抹布往衛生間走，“不用了，我自己買吧。”
王菁扭頭看了看時轍的背影，又看了看時方的照片，低聲嘀咕道：“你們爺倆和解了？”
時轍洗完澡回到房間，擱在床上的手機屏幕亮著，他擦著頭發走過去，拿起手機。
－吃完飯了嗎
時轍在床邊坐下，按住語音：“吃過了，你呢？”
－猜猜我在哪兒
時轍看到這句話時心口突然跳了一下，緊接著下意識從床邊站起來，正握著手機打算回復，就看到程翊又突突突彈進來幾條消息。
–算了別猜了快出來
–順便帶瓶風油精我快被蚊子吃了
程翊一邊低頭發微信一邊抬手朝自己后脖子上拍了一巴掌，他搓了搓脖子上那個鼓起來的小蚊子包，又覺得耳朵后面也癢，索性往地上一蹲，抓狂地拉起T恤后領兜在頭上。
時轍趿著拖鞋出來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門口蹲著的一團人，程翊身上的黑T兜著腦袋，后面露著的小半截腰在夜里白得有點反光。
程翊從衣領下探出來的眼睛一亮，抬起胳膊一把抓住他的手：“救我——”
時轍把門反鎖上，把程翊轉到自己面前對著臉吹的電風扇推到一邊，上床，坐在程翊后面，拉開程翊的后衣領，幫他在后脖子和耳朵后面的蚊子包上涂風油精：“什么時候過來的？怎么不直接進來？”
“清早的高鐵。你今天不是剛考完嗎，你們一家人吃飯，我一個外人在多奇怪啊。”程翊盤腿坐在床上，拉開自己的T恤下擺，扭頭往自己后腰上看，“你看看我腰上有沒有，怎么有點疼。”
“不是外人。”時轍拉著他的衣服，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的后腰。程翊右邊腰側有個很小的紅點，一看就是毒蚊子咬的。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的程翊嘿嘿樂了兩聲，打著哈哈道：“……這不暫時還不是內人么。”
時轍在指腹上滴了兩滴風油精，涂在他腰側的小紅點上：“下午你是不是去學校了？”
“去了啊，你不是看見我了嗎。我早晨還偷偷去送你了呢誒誒誒——癢！”程翊的癢癢肉被他的手指搔著，他笑著側身躲開，一邊小聲抽了口氣，“怎么還有點疼呢……”
“毒蚊子咬的。”時轍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從背后摟住程翊的腰，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輕輕出了口氣。
“累了啊？”程翊偏過頭看了看他。
“嗯。”時轍閉著眼睛貼在他肩窩里。
“辛苦了寶。”程翊抬手扒拉了兩下的腦袋，猶豫著低聲嘀咕道，“那今天要不先睡吧……”
“嗯？”時轍偏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著他的脖子，鼻間充斥著提神醒腦的風油精味，其實沒什么困意，就是繃了小半年的神經突然松下來，腦子有點疲，“本來想去干什么？”
“……想去，呃……”程翊撓了撓額角，“擼個串什么的吧……”
“沒吃飯？”時轍直起身。
“吃是吃了，但是又……”程翊的肚子應景的叫了一聲。
時轍搭在程翊肚子上的手揉了揉他干癟的胃，松開他：“走吧。”
程翊轉過身膝蓋跪撐在時轍面前，心疼地搓了搓時轍的臉：“不去了吧，不吃也行。你好不容易考完試了，今天先好好休息休息吧……”
沒等程翊把話說完，時轍一把撈起程翊的腰，把人拎下床：“穿鞋。”
程翊啞然片刻，乖乖坐在床邊彎腰穿鞋：“……靠，好霸道，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