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在距離學(xué)校的前一個路口,王菁在路邊把電動三輪停下來,抬手把散在鬢邊的碎發(fā)撩到耳后:“沒剩幾步了,你們倆走過去吧,這個車不好看。”
清早步行去學(xué)校的學(xué)生挺多的,人行道邊上被小商販占了大半,本來就不寬敞的小路更窄了,時轍和程翊一前一后地往學(xué)校的方向走。
快到學(xué)校門口的時候,聽到馬路對面有人喊了一聲:“程翊!”
程翊扭頭,就見晏向辰裹著一件長到小腿的黑色風(fēng)衣,單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叼著一袋純牛奶,沖他招了招手。
時轍回頭看了看程翊,程翊對他說:“你先進(jìn)去吧,我叔估計有事找我。”
時轍沒說什么,點頭走了。
程翊看著他先進(jìn)了學(xué)校,這才朝馬路對面走去:“你怎么過來了?”
“來上學(xué)書包也不帶。”晏向辰把單肩掛在肩膀上的書包摘下來丟給他,抬起下巴朝學(xué)校大門的方向揚(yáng)了一下,“你和那小子什么時候這么好了?昨天在他家?”
“......本來也沒有很差吧。”程翊接過書包就覺得重量不對,他之前懶得把書背來背去,索性都把書搬到學(xué)校里了,平時里面最多塞個筆記本什么的,書包基本上只剩下凹造型這一個作用,他拎了拎包帶,疑惑地看向晏向辰。
“這么大的書包里就揣個筆袋。”晏向辰懶洋洋地嘬著奶袋一角,抬眼盯著永寧中學(xué)門口漆紅的題字,漫不經(jīng)心地嘟囔道,“永寧這名起的,還真是永不安寧啊。”
聽晏向辰這話,果然是動了他的包。
程翊眉頭一蹙,低頭把書包拉開一個小口,快速朝里面看了一眼,包里塞了幾沓符紙,最下面壓著他老爹留給他那把槍。
“什么情況?”他把書包拉上,壓低了聲音,語氣微微嚴(yán)肅起來。
“我們可能還要在這里待一段時間。”晏向辰轉(zhuǎn)過頭看著他,正色道,“在學(xué)校小心點,東西隨身裝著,保護(hù)好自己,有什么事隨時聯(lián)系,不要一個人行動。”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程翊很快問,“是那個女老師?”
晏向辰微微挑眉:“你知道?”
“果然是她。”程翊皺眉,“我昨天在法院門口看到她了。”
晏向辰臉上沒有意外,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那個假冒李婉清的人,很有可能是她。”晏向辰掃了程翊一眼,“所以你要注意安全。”
程翊若有所思:“如果真的是她的話,她一定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我靠,這個姐有點嚇人啊。”
“還有更嚇人的。”晏向辰沉聲道。
程翊半天沒等到后文,問道:“還有什么?”
誰知道這個晏向辰只是欠兮兮地賣了個關(guān)子,也不回答,屈指在他后腦勺上彈了個腦瓜崩,“你們學(xué)校校門快關(guān)了,趕緊滾去上課。”
程翊不為所動,盯著他追問:“什么更嚇人的?”
“先不告訴你,省得嚇著你。”晏向辰?jīng)_他擺擺手,不耐煩道,“走吧走吧,我回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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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翊一路琢磨著往教室走,剛上到二樓拐角,迎面撞上了一個人,他想著事兒沒留意,往旁邊讓了一步,隨口道了句:“抱歉啊。”
那人卻不依不饒地追過來,狠狠地在他肩膀上撞了一下。
程翊“嘖”了一聲,抬眼就看到拉著全世界欠他二百萬的中二病晚期少年,他挑了下眉梢:“怎么著啊?”
王旭召的眼睛跟掃描似的在他身上過了一遍,鼻子里哼出一聲,沒搭話,從他旁邊下樓了。
程翊扭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時轍的衣服,心說這人怎么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暗戀時轍吃飛醋呢。
他咂了咂舌,朝班里走去。
今天清早有升旗,教室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時轍也沒在。他走到座位上把書包放下,扭頭從窗戶外朝樓下升旗臺張望了一圈,沒找到時轍的人,撇著嘴收回目光,正在心里嘀咕時轍怎么不等他,余光就瞥見前門進(jìn)來的人。
“你干嘛去了?”程翊看著時轍。
時轍沉默著走近了,程翊這才注意到他脖子后邊有一道很淺的血印子,像是指甲劃出來的道,沒破皮,就是有點紅。
程翊的手有點冰,碰到時轍的脖子時,他白皙的皮膚肉眼可見地泛起一層雞皮疙瘩,程翊覺得好玩,整個手掌貼到他脖子后頭搓了兩下,小聲問:“你這是背著我偷情了還是打架了?”
時轍:"......"
“打架去了吧?”程翊滿臉掛著‘你已經(jīng)被我看穿了’的表情,“又跟那個中二病啊?”
時轍反應(yīng)了一下他口中的‘中二病’,頓了頓,應(yīng)了聲:“嗯。”
兩個人一起朝外走,程翊搭著他的肩膀,沒骨頭似的半倚著時轍走路:“你怎么又跟他打架,你倆斗蛐蛐呢天天打仗,還誰也打不服誰。”
“他媽被我爸撞死了。”時轍淡聲道。
程翊腳下的步子一頓,時轍已經(jīng)往前走了,他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回想起他剛轉(zhuǎn)過來那會兒自己還納悶兒時轍明明不是打不過,怎么還總是挨打,反應(yīng)過來原因后頓時心中酸澀。
他快步跟上去,抬手用力地在時轍肩頭揉了兩把。
“哎,時轍。”程翊突然按住了時轍的肩膀,時轍轉(zhuǎn)過頭。
“咱倆沒穿校服。”程翊說,“被德育處揪出來要扣班級分的。”
時轍看著他。
“要不……”程翊故作為難地皺了皺鼻子,“為了班級榮譽(yù),暫時犧牲一下咱倆的愛國主義精神,今天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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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體師生都去參加升旗儀式了,教學(xué)樓里空無一人,程翊索性拽著時轍去了高一年紀(jì)的男廁所。
他在兜里上上下下摸了半天,才想起來今天穿的是時轍的衣服,剛把手從口袋里伸出來,時轍從兜里掏了煙遞到他手上。
程翊低頭看著手里的煙,又抬頭看了他一眼,湊頭過去就著他手上的火把煙點燃。
還沒等把嘴里一口煙吐出來,洗手間門口傳來一道皮鞋跟在地板上踩出的清脆響動,腳步聲急促,程翊一愣,趕緊推著時轍鉆進(jìn)了最里面的隔間,迅速將門反鎖,把煙熄了丟進(jìn)垃圾桶里。
他剛從唇縫里吐出一小縷煙,就聽到德育處主任的聲音貼在門外響起來,語氣有點生氣:“嘖,高一這群小兔崽子,屁大一點還學(xué)會抽煙了,不像話!”
程翊剩下的小半口煙頓時憋在了嘴里。
隔間很小,兩個人站在里頭有點擠,好在打掃的還挺干凈,也沒什么味道,就是外面中年男人淅淅瀝瀝的放水聲聽得人有點蛋疼。
尿得也太久了吧。
程翊微微鼓著的腮幫子都有點酸了,那邊的聲兒還沒停,他懶洋洋地靠在隔間門板上,目光自上而下,停在時轍被黑色衛(wèi)衣襯得雪白的脖頸,與他領(lǐng)口下半掩半露的削瘦鎖骨,總算是借著這會兒的環(huán)境優(yōu)勢正大光明地用眼睛耍了回流氓,圓了他一大清早的歪心思。
他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時轍衛(wèi)衣上的抽繩,修長的手指勾著尼龍抽繩繞來繞去,指尖偶爾擦過時轍的胸膛,他也沒收斂動作,碰著就碰著了。
手被抓住的時候程翊也沒意外,鼓著腮抬眼看著時轍微垂著的長睫毛,沒克制自己那股欠嗖嗖的勁兒,總算如愿以償?shù)孛嗣胗浐镁玫慕廾?
時轍的睫毛細(xì)微地抖動了一下,沒有眨眼,由著他摸。
手感和想象里的不太一樣,沒有那種毛茸茸的感覺,反而有點硬,掃在指腹上癢癢的。
他挪開手,又去摸時轍筆挺的鼻梁,滑滑的。
程翊突然有點想笑,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在備忘錄里寫:
-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
他把手機(jī)伸到時轍眼前,笑眼看著他。
時轍往他手機(jī)上掃了一眼,抬頭,握緊他的手往自己面前拽了一把。
程翊猝不及防被他帶進(jìn)懷里,腦門磕在他鎖骨上,沒忍住張開嘴無聲地嚎了一嘴,噙了半天的煙散了出來,煙草味早就淡了,霧氣也薄得像紗。
時轍的手按在程翊的后背上,唇壓了下來。
程翊沒有停頓,就把手臂勾上了時轍的脖子,合上眼睛迎上他的吻。
不是昨晚那樣唇唇相碰,淺嘗輒止的吻,兩雙柔軟的嘴唇剛觸在一起,就急切地跟著本能反應(yīng)將舌頭往對方嘴里探,兩個濕軟的舌尖在唇縫中相碰時,互相交換的鼻息驟變得滾燙。
程翊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抵著他的舌尖笨拙地舔了一下,接著以一種強(qiáng)勢的姿態(tài)強(qiáng)行將舌頭頂進(jìn)他柔軟的口腔里,生澀的吻沒有任何技巧與章法可言,除了舔就是纏,他耳根通紅,卻不依不饒地去勾時轍的舌頭,單單憑借著對面前人的渴望迫切又火熱地親吻著。
時轍環(huán)在程翊腰間的手臂收緊,將人箍在懷里,閉上眼睛,縱容著這個從主動化為被動的吻。
隔間外的水流聲停了下來,清脆的皮鞋聲漸行漸遠(yuǎn),兩道急促凌亂的呼吸慢慢放了出來。
程翊的前額抵在時轍的肩頭,低聲喘著氣,從時轍的衛(wèi)衣下擺摸進(jìn)去的手掌在他后腰上輕柔地摩挲著。
時轍的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搭在他腰上,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
“時轍。”程翊的呼吸還沒平穩(wěn)下來,“我有事情瞞著你。”
時轍逐漸平緩的呼吸滯了一下。
“我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是什么。”程翊抬起頭,“等事情結(jié)束了,我再跟你說,成嗎?”
時轍神色微頓,片刻后,應(yīng)了聲:“嗯。”
程翊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掌心順著他的后腰往上摸,撫在他的背上,將他抱緊了,在他耳邊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惆悵:“但你可能會生氣。”
時轍的手臂在他腰間摟實了,低聲說:“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