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早晨,時轍睜開眼睛時,肩膀和腿都被人壓著,程翊暖烘烘的身體貼在他身側,腦袋拱在他頸邊,有很細的呼吸輕輕掃在他脖頸上。
昨天晚上最后的記憶隨著他逐漸回籠的意識慢慢蘇醒過來,他盯著天花板發了會兒怔,直到聽到院門被人拉開的聲音時,才回過神來,輕輕拉開搭在身上的胳膊,起身下床。
時轍前腳剛把臥室門帶上,床上的人就睜開了眼睛。
程翊打著哈欠從床上坐起來,扒拉了一把拱成雞窩的頭發,靠在床頭繼續發癔癥。
其實他早就醒了,準確的來說是一晚上都沒怎么睡,從親完了以后腦子里就亂七八糟一通瞎想,一會兒琢磨半夜那個鬼該怎么弄,一會兒思考自己沖動之下表了個白,后面該怎么做才能算對時轍負責,結果一晚上也沒琢磨出什么結果。
程翊伸著懶腰從房間里出來,聽見院子里的動靜,走到門口。時轍正背對著他站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樹邊上刷牙,彎腰時身上貼身的T恤勾勒出結實的脊背,挺勾人。
程翊倚在門邊輕聲咳了一下,打了聲招呼:“早啊。”
時轍頓了一下,拿起漱口杯把嘴里的泡沫漱干凈,說:“暖壺里有熱水。”
“大老爺們那兒那么嬌氣。”程翊走過來,在他旁邊的水池邊上蹲下,就著水管里的涼水洗了把臉,被冰得一激靈,“靠,神清氣爽。”
程翊毫不見外地拿起時轍放在旁邊的洗面奶,在手心里打出泡沫,把位置移開讓時轍洗臉:“你怎么起這么早?”
“升旗。”時轍低頭洗臉。
程翊一怔,下意識往他下面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淫者見淫淫者見淫”,隨后裝出一副剛反應過來的模樣:“哦對,今天禮拜一,我都忘了。”
正說著話,院門被人推開了,王菁端著搪瓷茶缸進門,程翊扭過頭,一邊搓臉一邊扭頭沖她笑:“阿姨早。”
“早,小翊是吧?”王菁也笑著抬了下手里的塑料袋,“阿姨買了豆漿和包子,肉的素的都有,一會兒吃了再去學校啊。”
“謝謝阿姨。”程翊用手肘輕輕懟了懟時轍的胳膊,“騰點地兒。”
時轍往旁邊挪了點兒,把水管騰出來。
程翊捧著涼水匆匆把臉上的洗面奶沖洗干凈,從時轍肩膀上拿下毛巾胡亂擦了把臉,又把毛巾隨手搭回時轍脖子上,跑進屋里幫時轍媽媽拿碗。
程翊打小長得就水靈,大眼睛長睫毛,沖人笑的時候特招人稀罕。他從碗柜里拿出小碗放在案板邊,又拿了盤子把包子裝好,王菁把茶缸里的豆漿倒進瓷碗里,邊笑著跟他閑聊:“小轍還是頭一次帶同學回家里來,他這孩子不愛說話,我還以為他不愛跟人玩。”
程翊想了想,說:“他就是不愛笑,看起來怪兇的,所以學校里有些人可能覺得他有點難接觸,其實他挺好相處的。”
王菁輕輕嘆了口氣,打開糖罐往豆漿碗里加了點糖,低頭攪拌著乳白色的豆漿:“其實他小時候不這樣。他爸爸走得早,一直是我一個人照顧他,他爸爸剛走的那幾年家里過得挺辛苦的,他奶奶身體還不好,有些時候顧及不到他。時轍從小就懂事,怕我辛苦,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別說在學校和別人發生點什么矛盾了,我記得他上初中那會兒就連學校要交資料費他都不肯跟我要,怕老師發短信,還偷偷把我手機上的校信通取消了。”
王菁笑得有些苦澀,聽得程翊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就覺得特心疼。
“唉,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王菁把加了糖的豆漿遞給他,“快吃飯去吧。”
程翊幫著她把早餐端到客廳小茶幾上,進臥室去換衣服,推開門的時候時轍正站在床邊換衣服,剛套上的黑色的衛衣下露出半截白皙的脊梁,聽到開門聲他迅速把衣服拉好。
程翊有點可惜地把眼睛從他身上揭下來,抬頭對上時轍的目光,無辜地眨了眨眼:“我剛剛看到我的衣服在洗衣機里......”
時轍從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給他:“應該能穿。”
“肯定能,”程翊看都沒看,抬手就把身上的棉t脫了下來,拿起時轍的灰色毛衣高領套上,下巴蒙在領子里,聲音有點悶,“咱倆差不多高吧?”
他把毛衣拽好,拉下領子,在時轍跟前站直了,伸手比了比,驚訝地發現時轍比他竟然還高上一丟丟:“你吃什么長大的啊?”
程翊靠得太近,兩個人的鼻尖險些擦到一起,距離太近導致兩個人對視的時候有點毀氛圍的對眼,但時轍也沒往后撤。
程翊略微清了下嗓子,開口道:“昨天......”
還沒說完,身后虛掩著的門突然被人敲響了,程翊嚇了一跳,猛地退到一邊去,膝蓋一不留神在床沿上狠狠磕了一下。
好在王菁只是敲了下門,沒有進來:“趕快吃飯上課了,到點了。”
程翊幾不可見地出了口長氣兒,坐在床上呲牙咧嘴地揉著撞得生疼的膝蓋,余光悄悄往時轍那里看過去,發覺時轍也微微往后撤了一步,目光還怔怔地盯著門的方向,明顯也被嚇到了。
于是他從抽氣變成了笑著抽氣。
時轍被他笑得有點不自在,沒搭理他,轉身把攤在書桌上的作業收拾起來,塞進書包里,留下一句“外套在衣柜里”就拎著書包出去了。
茶幾有點矮,弓著腰吃飯不太舒服,程翊索性蹲在沙發和茶幾中間那道縫里,捧著豆漿碗喝了一口:“咱們怎么去學校啊?”
時轍還沒開口,旁邊的王菁抬眼看了下時間,說:“我送你們過去吧,這會兒等公交估計來不及了。”
時轍家里有一輛封閉式的電動三輪車,是為了方便時轍奶奶每周去醫院檢查才買的,一禮拜也就開個一回,平時就放院門口積灰。程翊拉開車門鉆進去,后面還是個能兩兩坐對臉的四人軟座,程翊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后鉆進來的時轍坐過來。
這小車除了有點顛以外其實還挺舒服的,能遮風能擋雨的,從胡同里拐出來的時候,程翊扒著窗戶看著路邊等公交的一大撮人,不禁感嘆道:“舒坦。”
程翊其實有挺多話想跟時轍說的,但這一清早也沒找著機會開口,后座和駕駛位沒有擋板,別提隔音了,程翊懷疑他在后面打個嗝,前面都能聞出他今兒吃得什么。
程翊猶豫了一會兒,抓住了時轍放在膝蓋上的手——他不確定時轍昨天晚上到底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但是至少他能確定的是時轍喜歡他,他需要讓時轍知道自己也一樣。
兩個人在后面排排坐不說話也挺奇怪的,程翊的手掌覆在時轍冰涼的手背上,拇指在他腕骨上搓著,欲蓋彌彰地跟他找話題閑聊:“你手怎么這么涼?”
一開口程翊就想抽死自己,本來倆人手放得低,前面肯定看不到,這么說完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倆在后面搞什么小動作。
他正要抽回手,時轍反手把他的手捉了回來,扣在掌心里。
程翊一愣,扭頭看了看他。
時轍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扭頭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在王菁沒察覺到什么異樣,有點無奈地說:“天一冷他就手涼,年年這樣,讓他穿秋褲也不穿。”
程翊聽到這里笑了:“凍得啊?”
時轍臉上有點不自在:“不冷。”
“年輕的時候不好好愛惜身體,等到老了得了老寒腿,看你怎么辦。”王菁說,“小翊你別笑,你也是,我看你昨天脫下的衣服薄的,那秋衣秋褲穿里頭,誰能看出來好不好看啊,該穿就得穿,別光要風度不要溫度。”
“穿,我今兒晚上回去就穿。”程翊一口應下,悄悄捏著時轍微微突出的手指關節,一雙杏眼彎起來,“聽見了沒,今天晚上就穿上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