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死一般的沉默。鳳輕璃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幾乎要蹦到嗓子眼。
鳳輕璃雖然沒有去看司君臨,可是她在緊張,她緊張的渾身發抖。
她在心里一遍遍的祈求,相信她,相信她。只要他相信她不會喜歡上其他人,那她和蕭予遲的賭,便是她贏了。
可是,鳳輕璃沒有等來司君臨的回答。
他的沉默,讓鳳輕璃心里越來越沒有底。
鳳輕璃揚起臉龐,在司君臨翻動的嘴唇腫,毫無起伏的聲音響起。“鳳輕璃,如果這就是你做出的選擇。本王,成全你。”
司君臨的話,在鳳輕璃耳朵里放慢了數倍。她想過司君臨的無數種反應,但是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他,要成全她?
鳳輕璃覺得自己好久沒有聽到這么好笑的話了。
而同樣聽到這話的蕭予遲,卻是與鳳輕璃完全相反的反應。他就知道自己賭贏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那沉甸甸的心情,到現在仍是沒有消失。
鳳輕璃想發出聲音,可是她的嗓子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眶開始發燙,她甚至懷疑,也許下一刻,她就會哭出來。
蕭予遲距離鳳輕璃很近,鳳輕璃有一點兒的變化他都能感覺的到。
當他看清鳳輕璃眼底氤氳的霧氣時,他條件反射般的轉過了鳳輕璃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他用手掌控著她的后腦勺,把她死死的壓在自己懷里。
司君臨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覺得鳳輕璃離他那么遠過。遠到無論他怎么去追,也無法觸碰到她的地步。
司君臨死死的握緊了拳頭,那力氣大的,仿佛要把自己的指骨捏碎。
果然,又是這樣。
他再珍視又能怎么樣?就算異想天開想要得到幸福,到頭來也不過是傷人傷己罷了。
司君臨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如果鳳輕璃喜歡上別的男人,那么他一定不會放過她。可是現在他才發現,就算是那樣,他也不忍心對她做任何事。
只是,沒有鳳輕璃,這顆心他要來還有何用?
司君臨抬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他能感覺到皮膚下的心臟有力的跳動著,他慢慢的彎起嘴角,用不大的聲音道:“這顆心,你不想要,本王就徹徹底底的將它舍棄。”
說罷,他轉過輪椅,背對鳳輕璃道:“本王明日啟程回臨淵,從此以后,絕不再踏足日照半步。鳳輕璃,后會,無期。”
司君臨抬了抬手,無風遲疑著,終于還是上前推著他走出了天玄殿的大門。
輪椅聲在鳳輕璃的耳朵里消失不見,就像司君臨這個人,從此也會真正的從她的世界里消失。
鳳輕璃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眼里的淚水,無聲的流了下來。
蕭予遲沒有放開鳳輕璃,反而把她摟的更緊了。
鳳輕璃哭累了,在蕭予遲懷里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蕭予遲一路把鳳輕璃抱到琉月殿。他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從鳳輕璃眼角滑落下去的淚珠,忍不住用手輕輕拂了去。
他終于得到鳳輕璃了,從現在開始這個女人將只屬于他一個人。
他應該高興。
但是,溢出嘴角的為什么只有一抹苦笑?
蕭予遲在鳳輕璃的房間里坐了很久,最后才慢慢的退出去,帶上房門。
蕭予遲漫無目的的走著,當他察覺到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慈恩宮外。
蕭予遲在門口徘徊了片刻,終于還是踏進了門去。
在找柳詩怡的過程中,蕭予遲遇到了青荷。
看到蕭予遲走近,青荷連忙傾身跪下。“青荷參見皇上。”
“母后在什么地方?”蕭予遲問。
“與公主在后院里。”青荷答。
蕭予遲從青荷手中接過托盤,對她擺了擺手道:“這是要送去給母后的?朕帶過去就是。”
青荷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
蕭予遲步入后院。
守在院門口的兩名宮女一見蕭予遲來了,立馬就要傾身問安。
在二人開口之前,蕭予遲一個抬手,將她們攔了下來。
兩名宮女不得不止了聲音,回到原位上站好。
蕭予遲端著托盤走進去,前方的假山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向前走出幾步,耳朵里突然鉆進蕭鳶兒的聲音。只聽她興高采烈的道:“母后,兒臣真是太崇拜你了,你不過是動動手指頭,就把司君臨和鳳輕璃分開了。兒臣聽今天在天玄殿伺候的奴才說,司君臨明日便要啟程回臨淵了。”
回答蕭鳶兒的,是柳詩怡的聲音。“你啊,多學著點。不然以后怎么和其他女人爭寵?”
“母后教訓的是,等兒臣去臨淵和親之后,一定把司君臨牢牢的抓在手里。”
蕭予遲的腳步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停了下來,他的腦子里,全是柳詩怡和蕭鳶兒的對話。
雖然他只聽到了只言片語,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鳳輕璃和司君臨之所以弄到今天這個地步,除了他和鳳輕璃的賭約之外,還有其他更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你們做了什么?”蕭予遲從假山后面走出去,臉色冰冷。
柳詩怡和蕭鳶兒一聽到這聲音,笑容瞬間從臉上消失了,兩人驚恐的回頭,只見蕭予遲從假山后面走了過來。
蕭鳶兒心虛的低著頭,不敢再去多看蕭予遲一眼。和蕭鳶兒相比,柳詩怡顯得要鎮定的多。
蕭予走到兩人面前,手中的托盤被他重重的放在石桌上,那刺耳的聲音,讓兩人的肩膀都不由得顫了一顫。
“你們瞞著朕,到底做了些什么?”蕭予遲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同樣的,他的話,仍是沒有得到回答。
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最后定在蕭鳶兒身上,他命令道:“鳶兒,你來說。”
“我,我……”蕭鳶兒被點到名,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結巴著偷偷的向柳詩怡投去求救的目光,希望她能幫助自己。
柳詩怡心知再這樣下去,蕭鳶兒非說漏嘴不可。她笑著道:“遲兒的話哀家有些……”
“不明白”三個字還沒說出口,蕭予遲已狠狠地將其打斷。“母后。兒臣沒有問你。”
蕭予遲性格向來溫和,對待柳詩怡更是禮遇有加,他還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柳詩怡說過話。
所以,蕭予遲這話一出口,連柳詩怡都愣了。
“鳶兒,朕再問你最后一遍,你們瞞著朕做了什么,想好了再回答。”
蕭予遲說這話,意味著他的耐心已經到極限了。
蕭鳶兒的段位到底不比柳詩怡,她見瞞不住了索性道:“皇兄,你干嘛發這么大的火,我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朕好?”蕭予遲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冷冷的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是怎么為了朕好。”
柳詩怡太清楚蕭鳶兒的個性了,知道她一被激,就會把所有事全部說出來,她拼命的對蕭鳶兒使眼色,試圖讓她不要多言。
可是,蕭鳶兒現在頭腦發熱,哪里還能體會到柳詩怡的暗示。她自我感覺良好的道:“皇兄,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發現鳳輕璃和司君臨暗中通信,又怎么可能利用這一點,制造假的書信,讓兩人之間產生誤會。要不然,你以為司君臨會那么輕易的放棄鳳輕璃?”
蕭予遲聽到這里,這才知道,原來這么久,他都被完全的蒙在鼓里。
本來他還在懷疑,為什么今天司君臨會那么簡單的放棄了鳳輕璃,原來,這其中還有這么一出。
“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妹。”蕭予遲道了一句,結合他此時的表情,蕭鳶兒怎么也不認為蕭予遲是在夸自己。
她默默地低下了頭,不敢作聲。
好在,蕭予并沒有深究,他轉而看著柳詩怡,道:“鳶兒不會有如此心機,這幕后的主使者,恐怕是母后吧!”
柳詩怡沒有否認,算是默認了。
蕭予遲突然覺得好笑,他身為日照國的皇上,九五之尊。現在卻被兩個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間。而這兩個女人還是他最親近的親人。這叫他如何不覺得心寒。
蕭予遲退后兩步,轉身欲走。
他的腳步還沒有踏出去,柳詩怡突然站起來,叫住了他。“遲兒,哀家這么做都是你和鳶兒。”
“那母后是否想過,朕想不想讓你這么做?”蕭予遲沒有回頭,他默默地握緊了手。
柳詩怡從后面追上去,抓住了蕭予遲的手臂。“遲兒事已至此,就算你恨哀家,哀家也無怨無悔。但是,哀家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你錯過了,可就沒了。”
蕭予遲望著柳詩怡。然后,他的目光從堅定,慢慢變得遲疑起來。
他問自己,這么不擇手段得到鳳輕璃,他會開心嗎?
可是,同樣的,如果放鳳輕璃離開。那么他今后的孤單歲月里又有誰能陪他?
一聲輕嘆從蕭予遲的唇畔溢出,在空氣中消散。
即便是在睡夢中,鳳輕璃也無法安穩。
她似乎做了一個夢,在那片混沌的世界里,她眼睜睜的看著司君臨消失不見,到最后,什么都沒了。
鳳輕璃是被嚇醒的,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從床上彈坐起來。她的呼吸很急,額頭上冷汗密布。
她穿鞋下床,幾乎是撲到梳妝臺邊的架子旁。那里放著一個銅盆,盆里是已經涼透的清水。
鳳輕璃趴在盆沿上,水面倒映出她的影子,她狠狠地撩起盆里的水,拍打在自己臉上。
她胸前的衣服已經濕的差不多了,緊緊的黏在身上,她也渾然不覺。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用水,澆洗著自己的臉。
直到盆里的水見了底,鳳輕璃才慢慢的靠著墻角滑坐下來,她靠在墻壁上,完全不去管自己如今有多狼狽。
如果鳳輕璃早知道所謂的愛情,會讓人變成這個鬼樣子,她一定不會去碰的。
鳳輕璃在地上坐了很久,久到她的腿因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變得發麻。
門外傳來輕響,鳳輕璃揚起那張褪去了脂粉的蒼白臉龐。從投映在門上的影子,她認出了來人是蕭予遲。
“嘭”的一聲,門被人踢開。
蕭予遲晃晃悠悠的走進來,他的眼神漂浮不定,在房間里搜尋了好一陣,才找到鳳輕璃的所在。
然后,他踩著虛無的腳步,一步一步的向鳳輕璃走過來。
他在鳳輕璃面前半蹲下身子,那雙眼睛里布滿了沉沉的占有欲。
鳳輕璃首先聞到的是一股酒香,然后她抬頭,正好看到那雙溫和不見的眸子。
他眼里灼熱的欲,望,讓鳳輕璃心臟猛地一跳,她沒有多想,便起身要逃。
過于繁瑣的衣物限制了鳳輕璃的手腳,在她起身的一瞬間,蕭予遲就直接把她拽了回來。
接著,在一陣天旋地轉之間,鳳輕璃被狠狠地壓在了地上。
地上鋪著大塊大理石,因為蕭予遲的動作太過粗魯,鳳輕璃的頭大力的撞在地上,直將她撞的兩眼冒金星。
鳳輕璃的痛呼還沒有發出來,蕭予遲的吻,直接落了下來。
鳳輕璃偏過頭,堪堪的躲開。
柔軟的觸感落在下顎處,鳳輕璃的雙手被高舉過頭頂,蕭予遲帶著酒氣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為什么要拒絕朕?”
“和你的賭約是我輸了,我會如約的留在你身邊,可是很抱歉,我無法愛你。”鳳輕璃停止了掙扎,她揚起頭,看著在自己上方的男人。
蕭予遲并沒有喝醉,或許是他喝酒不過是為了壯膽。
他以為他已經得到鳳輕璃了,他以為他已經贏了,可是現在鳳輕璃卻告訴他,她無法愛他。
蕭予遲的眼神里滿是憂傷,他的嘴角肆意勾起,笑得張狂。“好,既然你不會愛朕,那朕便不要你的心,朕只要你的人。”
蕭予遲說著,吻又一次的落了下來。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執著的想要去親吻鳳輕璃的嘴唇,而是落在她的頸側,慢慢向鎖骨下方移動。
鳳輕璃無法忍受別人的碰觸,那種感覺真的是比她死了還要難受。
她的雙手被蕭予遲緊緊的壓制著,男人和女人的力量差距在這個時候體現的淋漓盡致。
鳳輕璃心急如焚。不,不能這樣下去。
她必須要阻止蕭予遲。可是,她該怎么阻止?
鳳輕璃的腦子里一團糟,所以當那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已經是司君臨的人了。”
落在頸側的吻,停了下來。
鳳輕璃抬頭,只見蕭予遲用錯愕的目光看著她。
鳳輕璃又將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我已經是司君臨的人了,你還愿意要這樣一個不是完璧的女人嗎?”
鳳輕璃說完這話,她感覺蕭予遲壓制著自己雙手的力氣松了。
她稍微掙了一下,便從蕭予遲的桎梏中恢復自由。
不過鳳輕璃沒有動,或許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必要再掙扎。因為她不認為作為皇帝的蕭予遲,會要一個已經不是處子之身的女人。
蕭予愣了好久,久到鳳輕璃都以為是不是自己的一句話把他給嚇傻了。
就在這時,她終于聽到蕭予遲用自嘲般的聲音道:“這是你為了拒絕朕而找的借口?”
鳳輕璃剛想搖頭,蕭予遲突然從她身上下來了。他慢悠悠的站起來,挺直腰背,道:“可是就算如此,朕也不會放你離開。”
蕭予遲走了。
鳳輕璃還躺在冰冷的地上,她沒有動,而是輕輕的閉上眼睛。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蕭予遲,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春花進門看到鳳輕璃躺在地上衣服凌亂時,真是嚇壞了。
她幾步跑到鳳輕璃面前,跪蹲下來,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將她托起來。“輕璃小姐,你別嚇奴婢啊!是奴婢不好,奴婢有罪,請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
鳳輕璃偏頭去看春花,扯開一抹極其勉強的的笑容,她搖搖頭道:“這和你沒關系。”
春花連連搖頭,她想告訴鳳輕璃,這和她有關系,不僅有關系,而且她才是害鳳輕璃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禍首。
她幾次三番的掙扎著,想要開口。一次又一次,話都到了嘴邊,卻又不得不重新咽回去。
春花把鳳輕璃扶到床邊,又替她找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關上,然后才扶著鳳輕璃躺下。
而她自己,一直守在房間里,連半步也沒有離開。
可是,現在鳳輕璃又怎么能睡得著呢?
這一夜,她和春花都沒有睡。
按照司君臨說的,他今日就要啟程離開日照。
鳳輕璃不時看著窗外的天光,想著司君臨現在應該已經到了什么地方。
春花送來的早膳,她幾乎一口也沒有動。
春花來收碗筷的時候,看到放在桌上的飯菜連動都沒有動過,也只是幽聲嘆了口氣,將飯菜拿下去重新熱過。
整整一天時間,鳳輕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哪里也沒有去。同樣的,蕭予遲也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
鳳輕璃本以為自己以后的日子,都會像現在一樣,平靜如水,再也掀不起絲毫的漣漪。
可是很明顯,有人并不想讓她過的太過安穩。
這個人就是蕭鳶兒。鳳輕璃沒想到蕭鳶兒會在這個時候找,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