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便跪著了。
太后要用這樣的方式去逼她，她便跪著，一直跪著，即便身形踉蹌著快跌倒了，也不肯認錯。
“琉璃，你這又是何苦！”御史夫人守在旁邊，心疼的眼睛都哭腫了。
沈琉璃心底又愧又是無奈，只能哀求，“娘，您回去行嗎？”
“我求您，是我不孝，您不要再為我的事情傷心了。”
她這些年，已經夠對不起爹娘了。
“你是娘肚子里掉下來的一塊肉，眼下看著你受苦，你讓為娘這心里怎么好受？”御史夫人紅著眼道。
沈琉璃突然就不知道說些什么了。
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問：“您有愛過一個人嗎？”
御史夫人這些年和御史之間感情和睦，就連對古代女子來說最為重要的傳宗接代，御史都沒有強求。
御史夫人為了沈琉璃而損了身子，御史大人之后也沒有再娶。
在他心里，夫人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有沒有，都看緣分。
足可見兩人之間的感情之深。
御史夫人一時間沒有說話，沈琉璃就又笑了，“瞧我，傻了，爹娘這些年來感情如此和睦，相守相助的，也就我，自己眼瞎……其實我現在已經不愛他了。”
但又恨了。
而且是無法放下的恨。
這剩下的半句，是沈琉璃沒有說出口的。
御史夫人卻懂了。
沈琉璃一連跪了兩天，滴水未進，太后并沒有苛責她的膳食，還是讓宮人為她送過來了，但沈琉璃沒有吃。
因此不過兩天，她就暈倒在了太后宮里。
再醒來時，趙御醫已經坐在了她身邊，見她睜眼，又是忍不住的嘆息，“你這又是何苦呢？太后本意，也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但我也去試過了，但是我發現我真的做不到，師兄你知道嗎？現在的沈琉璃，已經是廢人一個了，就算她心里有再多的抱負和想法，可她已經廢了！廢了！”
“這輩子，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說到最后，她忍不住的泣不成聲。
死死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我這輩子，完了。”
一次又一次被連筷子都拿不穩的雙手刺激。
更別提這次對上官墨突然出手，如果她的手沒事，那上官墨早就死了。
她也早就為自己的孩子報仇了。
可就是因為！就是因為……
“我真的無法接受現在這個樣子的自己！”
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顯露，沈琉璃終是崩潰痛哭起來。
這一直在她心底憋了那么久的傷，不甘，還有遺憾和恨，她從來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可此刻，她實在是太無助了，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沈琉璃都覺得自己到了極致。
“為什么？你就是不肯師兄呢？”趙御醫嘆息，克制的伸出了一只手輕拍了拍她后背，承諾，“你別害怕，師兄之前就答應過你的，師父那邊也已經有了回信，說是一定會讓回到從前。”
“所以，師妹，別害怕了。”
“有師兄在，師兄會一直在你身邊護著你的。”
“真的嗎？”沈琉璃哭聲終于頓住，小心翼翼抬頭看他。
盡管心底明知道，趙御醫這話有可能是在安慰她，可她還是忍不住的希冀，她沒學過醫，當初又貪玩，武功能學的好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天賦。
師傅也曾經想過要把醫術一起教給沈琉璃。
因為惜才之心。
像沈琉璃這樣的女子，如此天賦驚人，又聰慧靈秀，實屬難得，只可惜當初的沈琉璃年紀太小，忍不了醫學的枯燥。
不像其他，不管是學舞還是琴棋書畫，沈琉璃都自能從中找到樂趣。
但醫學卻是最為枯燥，需要不停去辨認草藥，看診練習，制藥。
那股子味道沈琉璃也不喜歡。
趙御醫就是點頭，語聲肯定沖她承諾，“你看師兄什么時候騙過你了？”
“師兄要是真沒這把握，能治好你，那師兄也早就想法子去替你報仇了！”
而不是像如今這般，一直蟄伏。
“不！”沈琉璃猛地搖頭，手激動抓住他的袖子，“仇是我自己的仇，不能讓師兄去！我要親自討回來！”
“好。那你就好好吃飯，聽太后的。回去照顧上官墨，不要再慪氣了。”趙御醫接著又道。
有了他的保證，沈琉璃心底也淡定了許多。
看一眼自己無力的雙手，早已不復以往的柔美，心底似乎也沒有那么難受了，便點了點頭，“好。”
沈琉璃到底還是重新回了將軍府。
林雪兒在見到她時，一雙眼都震驚瞪大了。
“怎么，看到我沒死，妹妹似乎很失望？”沈琉璃就是冷笑。
林雪兒抿了抿唇，沒出聲，藏在袖子里的雙手卻不自覺握緊了。
失望，她當然是失望。
沒想到沈琉璃竟然一點事兒也沒有。
好歹抬出她將軍府時，這人還一副快死了的模樣，卻沒想進個宮，名義上是進宮去受罰，這再出來，整個人就又活蹦亂跳了。
恢復的速度甚至比如今在床上躺著的上官墨都要快。
想到上官墨，林雪兒不免又想到了自己差點完蛋的將軍夫人計劃，不免看沈琉璃的眼神又忍不住露出了恨意，“你怎么就沒死在宮里頭！”
一句惡毒的詛咒終是忍不住道了出來。
沈琉璃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她手使不上力，因此這一巴掌到了林雪兒臉上，甚至連個印子都沒留下。
卻叫林雪兒依舊覺得萬分羞恥。
想還手，沈琉璃又眼神警告對上她，“妹妹這是想對我動手嗎？隨意，正好，我還找不到借口收拾妹妹……”
她說著，湊近了林雪兒耳旁，幽幽道：“這次的地牢之苦，姐姐可是還在心底，好好為妹妹記著呢！”
林雪兒臉色就是一僵。
沈琉璃卻已經推開她，徑直朝房間里走了進去。
房間里，此時上官墨也已經醒了過來。
在看到沈琉璃推門進來，他眼神還有些恍惚，只因此時的沈琉璃實在太溫順了，表情平和。
明明他昏迷前，對方還是一臉猙獰，與他之間只剩下你死我活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