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切莫和她再生口角。”
女子囑咐著我,神情頗顯鄭重。
“就算是,為了你的孩子。”
為了我的孩子?
我疑惑的看著殷以柔,莫非,剛才那女子,有膽子去害我的孩子?
如果別人有心害你,即使再隱忍,終是不能阻止對方的手段。倒不如露出些鋒芒,讓對手明白,有的人,是不可以輕易冒犯的。
而且,因為那個約定,蕭容祈最近一段時間,對我也算照顧尤佳。
于是,我才敢這般有恃無恐的,應對那人的挑釁。
見我不語,殷以柔搖了搖頭,長長的呵了口氣。
“你可知道,本宮的孩子,為何沒有保住?”
她不是親口告訴我,是因為殷梓卓的事嗎?難道還有其他原因?
“皇兄出事之后,皇上見本宮正懷有身孕,便并未將消息告訴給本宮,而且將這個消息慢慢的壓了下來。是她--”
女子的眉間,附上痛苦之色。
“是她將這件事,故意透露給本宮,本宮才會急火攻心,失了那個孩子……”
說道最后,殷以柔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
“皇上不知道這件嗎?”
依蕭容祈的脾氣,有人害他的孩子,他怎肯善罷甘休!
“知道,又如何?”
女子不斷搖頭。
“先不說她故作委屈,不承認此事為自己故意所為,就憑她的身份,皇上便要仔細權衡。”
“她的身份?”
除了身為蕭容祈的妃子,她還有何身份?
“她叫姚從萱,和親到岐國之前,是云國公主。皇上就算想要治她的罪,若是拿捏不好分寸,也會壞了大事的。”
殷以柔后面的話,我只是大概聽著,當我聽到“云國”二字時,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便早已緊握成拳。
云國害我,害得還不夠嗎?!
“娘娘不也曾是公主嗎,又是皇上敬重的皇后,莫非怕她不成?”
“那個時候,父皇病弱,太子之位飄搖不定,與云國相比,襄國確是稍遜一籌的。”
原來,她也有這么多的無奈。
那么,蕭容祈答應我助我復國,便是因為這個原因了?
然而,姚從萱怕是還對此事一無所知,就連殷以柔,看上去也不知蕭容祈早已做下的決定。
她害了他的孩子,他怎能放過她?
君子報仇,等的,便是一個機會!
我亦恰好,遇到了這個機會。
“娘娘不要難過了。”
我反而安慰起她來。
“即便太醫下過結論,可是諸事都有萬一,至于太子的事,兇手在一年前便已經伏法,娘娘應該放下才是。”
“兇手?”
殷以柔聽了我的話,不禁皺起了眉頭。
“兇手不是早就已經抓到?”
我搖頭,“謀害太子,豈是單憑一個刺客便能做到的,再說太子一向禮賢下士寬厚待人,哪里會與人結下仇怨?”
“那,究竟是誰害了皇兄?”
她竟然真的不知道嗎?
我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道:“是,羅佩真。”
“是她?……是她!”
殷以柔重復著,語速稍顯急切。
“是啊,本宮早該想到的啊!”
復雜的情緒一陣翻涌,過了一陣子,女子才漸漸平復下來。
“皇上若是早些告訴本宮,本宮心里,也許早就可以平靜下來了。”
原來,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殷梓卓的死因。
大概是蕭容祈害怕再次勾起她的傷心事,才沒有將羅佩真伏法的事告訴給她吧。
“晏姑娘,謝謝你!”
殷以柔拉起我的手,感恩的朝我微微笑了一下,即使剛才的愁容尚未完全退去,我看得出,對于殷梓卓的死,她已經能夠釋懷了。
我只是輕輕對她搖搖頭,示意她不必與我客氣。
“晏姑娘……莫非見過皇兄?”
“是。”
我半真半假道:“我曾有幸,見過太子一面。”
才說罷,我看了眼周圍的景致,移開話題。
“這里,該是皇上特意為娘娘修建的吧?”
此處離瑤華宮很近,構造又像極了襄國的園子,難免令人猜測。
殷以柔沒有一點恃寵而驕的得意,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本宮剛到這里的時候,皇上怕本宮思念家鄉,便修建了此處。”
女子說的平淡,好像與她無關一般。
“既然,你見過皇兄,那么,你知不知道,陸將軍與蘊凝,近況如何?”
蕭容祈并沒有特別說明我的身份,所以人們大多只是知道我來自襄國。
“聽說,陸將軍十分得皇上信任,就連陸小姐也進宮陪伴賢太妃去了。”
殷以柔聽了,像是放下心似的,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亦是舒緩了一些。
“不如,本宮與你在這附近走走吧。”
如此,也好,省得再遇到姚從萱那樣的,擾了心思。
只是,我卻一直在想著剛才的事。
蕭容祈既然已經做下決定,滅掉云國,那么,姚從萱自然不會有好下場。
然而看她今日的樣子,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大難臨頭。
她的外表,雖然略有幾分羅佩真的氣勢與得意,可也不過只是個為人利用的棋子罷了。
“晏姑娘,在想什么?”
我沉思的模樣,落入身邊心如明鏡的女子眼中。
“娘娘剛才說,姚從萱是云國公主?”
“是啊,怎么了?”
“云國不是國勢正盛,怎會還與岐國聯姻?”
殷以柔聽了,略作沉思道:“關于國事,本宮不是很清楚,不過,聽皇上說,云國始終野心勃勃。當日七弟即位之初,襄國形勢不容樂觀,云國便想趁亂,如當年滅掉岳國那樣,滅掉襄國。只是,爛船尚有三分釘,云國想要滅掉襄國,豈是易事?于是,便欲拉攏岐國,圍剿襄國。”
云國的野心,果然不是一般的大,只是,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嗎?
“那為何,皇上同意聯姻,而且過了這么久,卻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呢?”
“呵--”
殷以柔聽了長長了嘆了口氣,微揚起頭,望向遠方,那表情,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愿去回想的事。
“你可知道,和親的意義?本宮怎能眼看著云國胡來。”
女子沒有再往下說,可我卻感覺得出,這件事,若非有她從中斡旋,這件事絕不會還未掀起,便這樣悄然平息下去。
襄國長公主與岐國皇后的名頭,除了為她帶來了榮耀,更讓她步履維艱,飽嘗常人所不能承受。
我,突然敬慕起她來。
而復國,只會比這難上加難。
……
眼看著小腹漸漸隆起,我只覺得身子明顯沉重了許多。
到了現在,不過六個多月,我已經懶得再出去走走。
最近這些日子,我又拿起了針線。
如今,為自己即將出世的孩子,親手縫制衣裳,怕是唯一能令我心情舒暢的事了。
聽見門響,我循聲望去,見是蕭容祈,忙垂下拿著針線的手。
自從得知他對殷以柔的情意,我反倒安心了許多。
我想,他對我,我的容貌,還有我的身份,不過只是好奇,等時候久了,他自然會放了我的。
“皇上。”
我輕喚了他一聲,看著他直徑走到桌邊。
他看著桌上已經縫好的一件肚兜,一手拿起來看看,沒有說什么,便又放下。
“有了身子,還要做這些,不怕傷到眼睛么?”
我與他之間的關系,不再像初時那般劍拔弩張。他對我,也一直沒再有過分要求。
“等皇上做了父親,便不會再這樣問我了。”
我不加思索的話,讓男人原本平和的臉上,突然劃過一道戾色。
看見他的這一變化,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思,完全在這個孩子上面,竟然說了這最不該說的話。
我略帶歉意的看了看他,移開話題道:“皇上有什么事嗎?”
“朕沒事,就不能來嗎?”
蕭容祈似乎還在因剛才的話而怒意未消,我便微微笑了笑,道:“是啊,有皇上關心,是我的福氣。”
這時,男人的態度才略微緩和了些。
“身子還好嗎?”
他的語氣冷淡,卻也透著幾分關心。
“還好。”
我應了聲,蕭容祈便不再多言,自從他同意我留下這個孩子,與我之間的話,便突然少了許多。
于是,我率先開口道:“不知皇上,愿不愿意出去走走?”
有他在,我便可以離開毓秀閣,而不用再那般謹慎的防著誰。
--
男人走得比平日里稍顯緩慢,這樣,我也不至跟得太累。
只是這一路,他都不怎么開口,我也只得,自己賞著沿路的風景。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湖水也已一點點的化開了,
巧的是,我竟然又一次遇到了姚從萱。
她的打扮依舊張揚,見了我與蕭容祈同行,眸中頓時閃過一絲不悅。
“臣妾參見皇上!”
女子很快的,將對待我的情緒收起,甜甜笑著,向蕭容祈行了禮。
男人沒有應聲,只是以手勢示意她起身。
“臣妾剛想去請皇上,不想立刻便在這兒碰上了。”
姚從萱連瞧也未瞧我,故作巧合的朝蕭容祈說著。
“皇兄這次來看臣妾,帶了家鄉陳年的玉林泉,臣妾已經讓廚房做了皇上最喜歡的下酒菜,不如皇上這就隨臣妾去嘗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