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姑娘。”
殷以柔進門,見了我,依舊是那樣大氣的模樣,眉間帶一絲淡淡笑意,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溫靜和善。
“娘娘。”
“快坐下!”
我慢慢站起身,朝她微微點頭,卻見她邊走近我,邊叮囑道:“你是有了身子的人,無須多禮。”
女子過來,輕扶了下我的手臂,見我坐下,才在旁邊坐下。
“身子覺得怎么樣了?”
“還好。”
我垂下眸子,看了自己的小腹一眼。
“前幾日娘娘不是才剛送了補品過來,怎么今日還要親自跑這一趟。”
“晏姑娘怎么還和本宮客氣。”
女子溫婉一笑。
“頭三個月里,千萬小心才是,不要動氣不要到處走,這樣孩子才會平安。”
聽著她的話,好像她已是過來人的樣子,只是,我聽說,她到現(xiàn)在,都不曾誕下一兒半女。
不過,既然她如此關心,我也不能失禮才是。
“多謝娘娘關照,我自然會盡力保住這個孩子。”
“嗯。”
女子點頭。
“皇上尚無子嗣,所以,你這一胎,想必皇上是格外重視的,你就更要多行注意才是。”
皇上?
我疑惑的看著她。
對于這個孩子,想必她是誤會了。
然而,她顯然同樣誤解了我眼中情緒的變化。
“皇上他除了是岐國的君主,更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他是不會不顧及你的名節(jié)的。”
女子拉過我的手,在我的手背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慰。
“說不定過些日子,或是待你生下孩子,皇上便會立你為妃,本宮也會向皇上提起此事的,你,就放心吧。”
想必,她和這宮里大多數(shù)人一樣,已然認定,這個孩子,是蕭容祈的。
因為與蕭容祈的約定,我是不可以講出這個孩子的真實身份的。
那么,她誤會,便誤會吧。
只是,對于我,她就沒有半點敵意嗎?
而且,除了安慰,還為我送來過幾次補品。
我想要從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來,卻終究一無所獲。
“本宮瞧著今日的天色還算不錯,不如本宮與你出去走走吧,老是這么悶著,也不利于孩子。”
袁景茗的事,讓我對她的話,滿是懷疑與防備。
她是真的對我關心照拂,還是另有企圖?
身為皇后,身前沒有子嗣,卻對夫君別的女人的孩子那樣關心,這,難道不令人生疑嗎?
于是,在她話音落后,我卻沒有應聲。
我看著她,正在想著拒絕的理由,卻見她豁然笑出。
“晏姑娘對本宮,還有什么懷疑嗎?”
被她一語點破,我反倒有些尷尬。
“本宮是問過了皇上,才過來的,若是姑娘有個三長兩短,本宮是萬萬脫不了干系的。”
殷以柔大方的笑了笑,看著我,略作沉默,微微啟唇。
“本宮,曾經(jīng)也是有過孩子的。”
她的臉上,雖然淺附笑意,可眼底卻溢出悲凄。
“當時,本宮正懷著四個月的身孕,得知皇兄出了事,一時悲傷過度,便連累了自己的孩子。那,可是一個已經(jīng)能夠辨認出輪廓的男嬰啊!”
女子搖頭,悵憾嘆出。
“只是,理清淤毒之后,太醫(yī)竟然告訴本宮,本宮再也沒有辦法懷上孩子,這對于一個女人,該是怎樣的打擊?”
此時,殷以柔的纖長的睫毛已在微微顫抖,淚水幾乎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
她隱忍著,緊緊的攥著雙手,一條絲帕,已經(jīng)被揉皺。
“對于孩子,本宮是那么渴望,所以,只要是皇上的孩子,本宮都會真心對待。”
“抱歉。”
我望著殷以柔,真誠道:“是我多心了。”
而她只是淡淡搖搖頭,平復了心緒,才轉向我。
“你有這個疑心,是對的。”
她說得坦然,而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像是在想著什么。
因為沒有了做母親的資格,所以,她才會對我的這個孩子格外關照嗎?
我正想著,殷以柔已經(jīng)站起身來。
“那么,本宮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養(yǎng),若是哪日想要出去走走,來找本宮便是。”
女子朝我微一點頭,便帶了丫頭離去了。
我望著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只是,她直到離開,都并未有一丁點責怪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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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待在房里,除了吃喝小睡,也只能寫寫字而已,偶爾在本就不寬敞的院子里站一小會兒,時間久了,當真悶的慌。
我輕撫著小腹,忽然覺得,自己是該出去走走了。
算算,這個孩子,大概已有四個多月了,腹部的隆起尚不明顯,而我的身子倒是比剛有孕時好了一點。
最近這些日子,氣候又暖了一些,我走在長廊之中,看著兩側的景致,心情亦是稍稍舒暢了些。
與岐國皇宮大部分建筑不同的是,這里的蜿蜒曲折,頗有些襄國園子的意境。
我才轉過一個拐彎,便見迎面走來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女子。
女子的眉眼生的秀氣,眉梢上挑,發(fā)髻亦梳的很高,讓她整個人看來,頗有些凌人之勢。
當我與她越走越近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的舉止,亦如她的外貌一盤,那么高傲。
走廊并不算寬,而她顯然沒有要讓路給我的意思。
我倒是無所謂,于是,便停下來,側過身子,讓她先過去。
女子見狀,復又向前走起,只是,到了我的身邊,卻忽然停了下來。
“哪里來的丫頭,不但擋路,見了本宮,竟然不行禮!”
女子的聲音尖利,讓我聽了不禁頭中嗡嗡作響。
我還未開口,女子身邊的丫頭,忙稍微走上前來,附在女子身邊低聲提醒道:“這位就是皇上從邊境帶回來的晏姑娘。”
“哦--”
女子掃了我一眼,視線掠過我的小腹,呵笑一聲。
“我當是誰,原來是那個來歷不明的丫頭啊!怎么,以為自己仗著皇上的一時寵愛,便敢對本宮大不敬了嗎?”
她的態(tài)度立刻凌厲起來,那眸子里涌出的怒意,幾乎能將人吞沒。
“你是誰,我并不清楚,不過,我是皇上請來的客人,沒有向一個后宮女子行禮的道理。”
聽著她對自己的稱謂,還有身上的光鮮亮麗的衣著配飾,必然是蕭容祈的妃子,而且,還是頗為得寵的妃子。
我的話傳進她的耳中,女子的眼中頓時冒出絲絲火光,不過很快,便又壓制下去。
“是啊!”
她櫻唇一勾。
“不明不白的,就懷了孩子,皇上豈能立你為妃,不過是弄個理由糊弄你罷了,還真的當自己是皇上的座上賓了?”
女子冷哼一聲,不屑道:“還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皇上的龍裔,待會兒本宮見了皇上,定要讓皇上徹查一番,看看是不是哪里的野種!到時候,皇上下旨斬了你的頭,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她的話,我并不以為意,只是連臉色都不變,便開口道:“再不濟,我也能懷上孩子,不像有的人,只是眼巴巴的瞧著別人,母憑子貴!”
“你--!”
女子顯然被我的話所激怒,她上前一步,抬手便朝我的臉甩了過來。
“我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因為娘娘你,有個三長兩短,想必皇上,是絕不會放過娘娘的!”
在她的巴掌落下來之前,我揚起頭,定定的看著她。
我的話鏗鏘有力,即使她一開始氣勢如雷,卻依舊被我穩(wěn)若磐石的態(tài)度震懾住。
而她眼中雖有不甘,那只懸在半空的手,終是慢慢的收了回去。
“娘娘稍安勿躁!”
我斂起幾分氣勢,稍顯緩和,也多了幾分友善。
“我本就不知娘娘身份,并非有意擋路,娘娘人品貴重,還望娘娘能夠多加包涵。”
若不是她有意為難,我亦不會與她有正面沖突,而且,我又懷有身孕,如果再與她糾纏下去,她若狗急跳墻,與我是萬分不利的。
“哼!”
我先行服軟,女子聽了我的話,倒也沒了辦法。
她怒意難平的瞪著我,沒有馬上離開,看著我,卻也不開口。
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傳來,循聲望去,竟是殷以柔帶了丫頭前來。
“皇后娘娘。”
我見了她,忙點頭示意。
我知道,我的救兵,來了。
對面的女子,見是殷以柔,態(tài)度略有些緩和,可是對待殷以柔的態(tài)度,并非有多么恭敬。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她雖然對她行著禮,可是卻不是自內心而發(fā)的恭敬,甚至,有一絲不甘心在里面。
“妹妹免禮。”
殷以柔似乎對誰,都是和藹可親,她怎會看不出,女子對她的不敬,可是,她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朝女子道:“妹妹也出來走走么?”
“是啊。”
女子瞪了我一眼,意有所指道:“不過,天氣雖好,卻見不得什么好景致,真是掃興。”
“那妹妹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女子巴不得早些躲開,聽見殷以柔的話,立刻道:“那臣妾就不陪娘娘了。”
說著,只是微微欠了身,便頭也不回的帶著一眾丫頭離開。
臨走時,還不忘狠狠了瞪了我一眼。
“晏姑娘怎么了?”
殷以柔看著女子的背影,不由問出。
“可是和她起了爭執(zhí)?”
我輕輕一笑,“還好。”
而殷以柔的表情,卻突然生出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