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懷疑,可表面上,我依舊輕點頭,算是回禮。
“不知皇上,要帶晏姑娘,去哪里呢?”
蕭容祈看了一眼四周,復又轉向女子:“皇后有什么好去處么?”
殷以柔溫溫一笑:“臣妾剛過來的時候,見梅園的梅花開了,不知道晏姑娘,喜不喜歡賞花?”
見她望向我,我卻只是看著她。
現在,我哪里有心思賞花!
“好啊!
蕭容祈替我做下決定,側頭朝我道:“去瞧瞧!
男人話音一落,便徑自而去,殷以柔依舊微微笑著,看了我一眼,轉身跟上了蕭容祈的步伐。
我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片刻,亦是邁開步子。
先是聞到那一派醉人的香氣,我才看到滿園勢若雪海的梅花。
“今年的梅花,開的雖然晚,卻比每一年都開得盛。”
殷以柔一邊說著,一邊轉向我。
“許是這花通人性,知道有美人到訪,竟也都攀比了起來。”
而我聽了,也只是敷衍的彎了下唇。
蕭容祈像是沒有聽到,獨自一人,負手走在園子里,像是在賞花,又像是在想著什么。
這梅花雖然很美,氣味卻過于濃烈。
“我有些累了,去那邊坐一會兒,就不打擾皇上與娘娘的雅興了!
我走在最后,忽然停下來,他們聽見我的話,亦是停下轉過身來。
除了這花的氣味令我難以接受之外,我真的,確是有些累了。
蕭容祈看了眼天色,朝我道:“時候已近正午,你怕是餓了吧?”
他說的倒是沒錯,可是我卻不覺得餓,只是覺得身上乏力。
既然能離開這里,我便點點頭。
“不過從這里到毓秀閣,還要走一陣子,你可等得了?”
我才要點頭,只聽殷以柔道:“這里到臣妾那邊,倒是不遠,只是不知晏姑娘是不是愿意賞臉,到臣妾那邊小坐呢?”
女子既然已經如此開口,我若再不點頭,便不大好了。
見蕭容祈正在看著我,一副征求的神情,我便只好點頭。
“那就走吧。”
--
這個殷以柔倒是厲害,不著痕跡的幾句話,便將蕭容祈帶到自己宮中,順便,還給了我個人情。
到了瑤華宮,我便立刻被院子里的梅花吸引了。
這里雖然只有一小簇梅樹,卻比那梅園開得更盛。
在襄國時,我是聽說,殷以柔性子偏冷,可沒想到,她竟還喜歡著寒冬臘月里才盛開的梅花。
只是今日看來,她倒是并非如傳言所說,反而待人和氣。
“怎么了?”
殷以柔注意到我的目光,順著我的視線望了過去,才豁然道:“這里是臣妾自己種下的,長得還算不錯!
我點點頭,“是啊,娘娘好手藝!
“哪里,姑娘見笑了。”
女子客氣道:“外面天寒,咱們快進屋吧。”
才進屋,殷以柔便吩咐丫頭道:“再去多做幾道菜,要快些!
丫頭得了吩咐出去,女子轉向我道:“姑娘坐吧,在這里無須拘謹!
侍女們才拿走凈手的絹帛,很快,精致的菜肴便紛紛端了上來。
蕭容祈居于上座,我與殷以柔分別坐在兩邊。
“晏姑娘喜歡吃什么,夾來便好,不用客氣!
女子坐于我的對面,才拿起筷子,便朝我友善的說道。
我禮貌的點頭,拿起筷子,看著這滿滿一桌子的菜肴,卻一口都不想吃。
“你不是餓了?”
蕭容祈見我如此,偏過頭,看著我只吃了一口白飯的碗。
“晏姑娘初到岐國,是不是沒有合晏姑娘口味的菜?”
殷以柔的視線掃過這一桌子的菜,朝我問著。
“姑娘喜歡吃什么,不如告訴我,我再去吩咐廚房做些就是了。”
“已經很好了,娘娘不必再麻煩了!
“那姑娘就快吃吧,免得冷了!
我點頭,在離我最近的盤子里,隨意夾了一些,吃下一口。
明明都是山珍海味,可我吃下,只覺得索然無味。
“皇后這里的翅子湯,口味還是這么地道。”
蕭容祈端著碗喝下一口,不禁贊嘆。
“皇上喜歡就好,臣妾哪日再做來就是!
殷以柔笑望著男人,眸中溢滿柔情。
“不如晏姑娘也嘗一些吧!
女子正說著,身邊的丫頭連忙出來,盛出一碗給我。
好大的一股葷腥味兒。
丫頭才將碗端到我跟前,我便微微側過頭去。
“嘗嘗看,不錯的!
蕭容祈喝下自己碗里的,然后對我建議道。
我看了他一眼,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喝了下去。
一口才咽進腹中,我便覺得胃中一陣翻攪。
“我吃好了!
擱下碗,我朝蕭容祈說罷,用手撫了撫額頭,接著假裝道:“屋子里面太熱,我去外面透透氣!
說著,我只朝男人微一點頭,便在他們狐疑的目光中,徑自出了房門。
我疾步走著,左右瞧著,卻見到處都能碰見宮人,終于,我看見那梅林還算旺盛,便急忙躲到林木后。
我再也抑制不住胃中的翻涌,“哇”的一聲,立刻嘔吐起來。
只是,我胃里揪擰著,干嘔了半天,卻什么也沒吐出來。
額頭上,已經微微冒出些汗跡,而我卻倏然愣住了。
這樣的反應……莫非,真的是……
這個時候,剛才的想法,慢慢被我確定。
我連忙回過頭,見沒有人跟來,才稍稍穩住神。
然后,我猛然想起,盜取名冊的那一夜。
我的手,慢慢移向自己的小腹,眼神卻不斷的游移著。
蕭容祈他要的只是我這個人,卻不包括我腹中的孩子,若是被他知道了,那么,這個孩子……
“你在這里,做什么?”
一個冰冷的聲音,自身后想起。
我的脊背一陣發涼,定了定神,將手不著痕跡的從小腹上移開,才轉過身去。
“我--”
“身子不舒服?”
我才要開口解釋,只聽蕭容祈已先我一步問出。
“是!
我點點頭,見他似乎沒有看到我剛才的樣子,便打算先瞞住他。
“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男人邊說,邊朝我走來,我卻害怕得想要后退。
“讓朕瞧瞧。”
男人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我心中慌亂著,只見他停在我面前。
“我沒事,只是--”
我才一開口,胃中又是一陣翻攪。
終于,我還是沒有忍住,退開一步,側到一旁,彎下腰,再次干嘔了起來。
“你--”
男人才要開口,可卻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正要過來的身子戛然停住,只是靜靜的看著我,無比難受的樣子。
終于覺得好些,我捂著胃,艱難的直起身子。
即使不去看他,我也能感受蕭容祈此時,周身散發出的寒意。
這件事,他早晚都會知道的,既然如此,便向他坦白了吧。
當我對上男人目光的時候,我只覺得,他的眼神,比這數九寒天更加冰冷。
我該如何,向他開口解釋?
求他讓我留住這個孩子嗎?
他的眼神早已告訴我,他是絕對不允許這個孩子出世的。
我,該怎么辦?
“回去,現在!”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時,男人幾乎帶著冰渣子的短短一句話,飄進我的耳中。
--
“啟稟皇上,晏姑娘已經有了近兩個月的身孕。”
回到毓秀閣,蕭容祈第一件事,便是宣了太醫過來。
太醫仔仔細細的為我把過脈,恭敬的走到男人面前,向男人如是說道。
聽著太醫的話,我畏然的悄悄抬起頭,向蕭容祈望去,只見他正直直的看著我,眼中已然泛起殺意。
不!
不可以!
我,要這個孩子!
我膽戰心驚的移開視線,卻聽見太醫的話。
“請問皇上,是否開些安胎的藥?”
太醫見男人不語,過了半晌,請示起來。
“好!
我沒想到,他竟會同意。
于是,我再次望向他。
只是,我發現,蕭容祈的眼神陰鷙可怖,他的表情,分明就已告訴我,他無論如何,都是不會同意的。
“是!
太醫領旨,忙去到一邊,小心翼翼的從匣子里取出筆紙,開起了方子。
“稟皇上,這是安胎的藥,微臣這就去配來!
一式兩份,將方子開好,太醫弓著身子,將藥方呈送到蕭容祈跟前,而男人,卻連看也未看,只是冷冷的擺了擺手。
太醫見狀,不敢再多耽擱,將藥方收好,提了匣子便急忙出了房門。
“皇上?”
從太醫離開,男人就只是一瞬不瞬的看著我,仿佛要看到我的骨頭里。
在與他的對視中,我終是敗下陣來,放低了語氣,怯怯的喚了他一聲。
然而,他卻未作理會,依舊看著我,眼神卻漸漸平靜一些。
這樣,便代表他接受了嗎?
我想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是,他的目光反而越來越深沉了。
蕭容祈始終沒有開口,當我幾乎失去與他對抗的勇氣時,男人忽然轉過身,一聲不響的離開了毓秀閣。
看著他冷漠的背影,我卻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才好。
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在想著這個孩子。
垂下頭,我將手放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突然想起了殷梓珺。
我為何,會舍不得這個孩子?
只是因為,他是晏氏之后嗎?
--
到了晚膳的時候,并沒有宮人過來。
我不禁再次想起,蕭容祈冷得讓人發憷的眼神,他就這么一聲不響的走了,那么這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