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突突的跳著,即使我用力緊緊的捂著胸口,也控制不住自己此時的驚愕與激動。
姐姐?
雖然離得遠,又多年未見,可我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認定,她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
姐姐!
姐姐!!
我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喚著,多想沖過去與她相認,可終是被我忍住了。
我的手,悄悄的撫上自己的一張臉。
此時此刻,即使我就這么站在她的面前,只怕她也是認不出我來了吧?
還好,她還是原來的模樣,那么溫柔,那么淑靜。
只是,她怎么成了何緒昌的女兒,還是我,真的認錯了?
我趁著女子摘下蓋頭的功夫,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那眉眼,那神態,都與六年前的我,是那么相似……
“你怎么了?”
見我呆滯的樣子,陸蘊凝用手肘推了推我。
“喂?”
直到里面的侍女和何思緣說了些什么,才又幫她將蓋頭蓋好,我才回過神,可是,我卻依舊盯著里面瞧著。
“沒……”
心中劇烈的起伏著,我甚至說不出話,只是搖搖頭,敷衍著身邊的女子。
而下一刻,我生怕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只道一句“奴婢該回去伺候了!”便頭也不回的朝喜堂方向跑去。
姐姐?
姐姐她還活著?
我不由停下來,轉過身,朝洞房的方向望著。
突然憶起,我倆在被押往云國的路上,相依為命的日子……
心中忽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慶幸,只是,我該以什么身份與她相認?
姐姐不似我,自幼她便有一顆相夫教子的平常心,如果岳國還在,父皇還在,她這個時候,也該如現在一般,覓得良人了吧。
看著她眉眼間的溫婉模樣,我突然間,改變了最初的想法。
我已然深陷其中,不如留一份安逸給她,若能復國成功,她也該欣慰了吧。
想到這里,我輕嘆一聲,轉身跑開。
而下一刻,我卻實實在在跌進一個冷清的懷中。
一襲大紅色,瞬間充滿了我的眼睛。
不用抬頭,我也知道自己撞上的是什么人。
“王爺!”
這一路上沒有碰見什么侍從,卻不偏不倚的,恰好遇到殷梓彥。
而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還在喜堂里嗎?
我緊張的喚了他一聲,便要向后退開,可我卻發現,禁錮在我腰上的手,如枷鎖一般,不容許我動彈半分。
他的力氣,我是見識過的,然而最重要的,還是他此時陰郁的臉色。
“現在才想起來投懷送抱,是不是晚了些?”
男人低沉而陰鷙的語氣讓我不寒而栗。
“王爺誤會奴婢了,奴婢不敢,奴婢沒有!”
“沒有?”
“是,是奴婢不小心,求王爺放過奴婢!”
我深知,一味掙扎,是沒有用的,于是便放軟了語氣。
“放過你?”
男人從唇縫里輕吐一聲。
“不是你自己跑來本王的洞房么?”
他的話,讓我驟然一愣,才要解釋,只聽他道:“別說是你不認得路,才來的。”
“王爺--”
“怎么,想通了,愿意跟著本王了?”
許久未見,他依舊是這般咄咄逼人。
“可惜,本王已經娶妻,你若是偏要跟著本王,那本王就勉為其難納你做個侍妾,怎么樣?”
男人的眼中,愈加陰暗,他靠我越近,那濃濃的酒氣便越來越重。
“王爺醉了,奴婢伺候王爺回去吧。”
這個時候,我絕對不想激怒他,便順著他,低低開口。
“好啊!”
男人唇角勾出邪肆的笑,然后一攬我的脊背,幾乎貼著我的鼻尖道:“本王就如你所愿。”
殷梓彥的聲音很低,語氣更是曖昧,我只覺得,我的背上被他扣住的地方,泛起陣陣涼意。
“你想怎么伺候本王?”
“凌霄?”
一個詢問的喚聲,打破了曖昧的氣氛。
余光里,我掃見從拐彎處轉過來的陸蘊凝。
被她撞見我與殷梓彥這副樣子,我心中頓時慌亂起來。
看著我閃躲的目光,男人反而將我攬得更緊,他低低笑了出來,垂眸又看了我片刻,才大手一松,將我放開他的懷抱。
離開他的禁錮,我立刻向后退了一大步。望著殷梓彥頎長的背影消失在暗處,我才漸漸平復了喘息。
陸蘊凝瞧了一眼男人離開的方向,才走過來到我身邊。
“走吧。”
女子安慰的語氣,頓時讓我心暖。
我還在想,剛才的事,要怎樣和她解釋,可她卻只是拍拍我的手臂,如姐姐一般,拉過我的手往回走去。
回到喜堂的時候,人已經開始散了,我見了殷梓珺,急忙快走幾步。
“皇上--”
“是我帶凌霄看新娘子去了,皇上可千萬別治她的罪。”
未等我開口,陸蘊凝已經幫我解釋開了,陸泊釗見狀,忙低聲道:“莫要在皇上面前放肆!”
陸蘊凝瞧了哥哥一眼,只是一抿唇,吐了吐舌頭。
殷梓珺并未有何不悅之色,他看了看我,只道:“回宮。”
一直回到宮里,我還在想著何思緣的事。
我找了那么久的姐姐,居然在相府之中,而且,如今又成了淮陵王妃。
“今日六哥大婚,下一個,便該是十弟了。”
回到頤和宮,殷梓珺喝著鳳凰水仙,如自語般緩緩言出。
“凌霄?”
“是,奴婢在。”
我有些心不在焉,聽見殷梓珺喚我,連忙應聲。
“朕和你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聽他問起,我稍有一愣,然后才恍然道:“奴婢愿意一直侍奉皇上!”
男人的臉色,突然略有緩和,他望著我,忽而問道:“就這樣一直呆在朕身邊,你也愿意?”
“是,奴婢愿意一直侍奉皇上!”
“你跟著朕,便要一輩子不得出宮,更不能嫁人,這樣,你也愿意?”
他,在試探我的忠心嗎?
我暗自思量,穩住心神。
“奴婢早已無依,即使出宮嫁人,也不一定會比現在好到哪里,所以,自奴婢跟隨皇上回宮起,就斷了這個念想,只愿一心侍奉在皇上身邊。”
我低著頭,一陣沉默之后,卻只聽他道:“朕許久沒有騎馬了,明日你陪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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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殷梓珺登基之后,我第一次隨他騎馬。
然而這次,我才知道,他的騎術,絕不比殷梓彥差哪里,甚至,說比殷梓彥與殷梓曜兩人略好些也不為過。
可他一直這般隱忍,隱藏了自己的所有鋒芒。
我突然想起殷梓彥曾對我說過的話:木秀于林,而風必摧之。
殷梓珺正是懂得這個道理,所以,才沒有步了殷梓卓的后塵。
這樣寒冷的時節里,昔日的凌霄花早已只剩枯枝攀爬在房檐和墻上。即使這樣,我依舊能夠輕易回想起他救我時的模樣。
在馬場待了沒有多久,孟川便急急前來,說陸泊釗進宮有事相奏,于是殷梓珺便叫我先回頤和宮,而他則雖孟川去了議事廳。
“往后,咱們就是自家人了,你可要多進宮來,陪陪哀家。”
宮墻那邊,是羅佩真的聲音,聽起來,她的態度倒是少有的和悅。
“是,臣妾自當孝順母后,只是,這宮里自有皇后娘娘陪著母后,臣妾若常進宮,豈不是不合規矩。”
這,是何思緣的聲音。
“別提那個賤人!”
提起袁景茗,羅佩真胸中頓時升起一股火氣。
“她那個父親,仗著自己的國舅身份,在朝中為所欲為,實在可惡!”
羅佩真頓了頓,朝身邊的女子道:“若有機會,一定叫你父親捉住他的小辮子,狠狠的參上他幾本,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母后放心,家父受母后恩惠,自當為母后辦事,還請母后不要為了那些人動氣傷了身子才是。”
見自己的新媳婦如此貼心,羅佩真的語氣才緩和了些,道:“還有,皇上早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叫你父親聯合眾臣,多給皇上找些事做,也省得他整日里就知道聽曲騎馬,沒有一點一國之君的樣子。”
“是。”
我總算知道,殷梓珺每日里忙得不可開交,到底是誰的功勞。
他每日在御書房,面對著批不完的折子,甚至有的時候,只能睡兩三個時辰。
原來,都是羅佩真在背后一手操作。
原來,對皇位虎視眈眈的,仍然不止殷廷奕一人。
“外面冷,臣妾陪母后回宮去吧。”
聽著他們離開的腳步聲,我卻愣在原處。
何思緣,她真的是曾經與我相依為命的姐姐嗎?
在我的印象中,姐姐是那么高貴冷淡的一個人,怎么再遇,她竟這般圓滑世故了?
想著想著,我突然兀自笑了。
那我呢?
我心中不禁苦嘆。
再不濟,至少姐姐還是相府千金,是淮陵王妃,而我,我只是個卑賤的丫頭,甚至連我的命,都已然不再是自己的……
想到這里,我也不再停留,提步朝頤和宮走去。
有的人,你明明心里滿滿都是他,卻不得相見,就好比殷廷奕。
可有的人,你明明再也不想見他,卻無論走到哪里,都逃不掉。
當我看到眼前的男人時,心中不禁緊張起來。
“奴婢叩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