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男人復又問我,我才回過神,忙道:“陸小姐性子爽朗,又能為國立功,奴婢自是佩服。”
聽我說著,殷梓珺不由輕輕笑出,“是啊,不過倒是浪費了她這個名字,陸老將軍當初怕是只想讓他這個女兒多拿針線,卻不想她卻子承父業提了刀劍。”
男人語氣輕巧,讓人不禁跟著發笑,只是下一句,卻讓我著實一驚。
他說:“怪不得,連皇叔對她,也頗為上心了。”
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今日宴會之上,殷廷奕的舉動,已經足以引起了殷梓珺的好奇。
男人呵然笑著,然后,他略勾著唇角,問我道:“進宮之前,你是宣寧王府的人?”
輕緩的一問,讓我本已驚訝的心中,頓時滿滿豎起防范。
“是。”
我小心的應著,卻聽他道:“皇叔為什么送你進宮?”
他的話,如一道驚雷,正正擊中了我的心。而他在問出這句之后,便斂起笑意。
莫非,他知道了什么,還是剛才,我與殷廷奕碰面的事……?
我心中盤算著,小心應對。
“奴婢,也不知……”
我才開口,便見殷梓珺的臉上重新泛起淡淡笑意,只是眼神略顯朦朧。
“朕倒是該多謝皇叔才是了,若不然,怎會有你,在朕身邊。”
避開他忽然柔和下來的目光,我看了眼手里的碗,只道:“皇上醉了,趁著湯還是暖的,皇上喝一點吧。”
殷梓珺只是一笑,接過湯碗,慢慢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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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皇上,據屬下所知,自從陸將軍歸來,宣寧王、淮陵王、何大人、袁大人,紛紛到大將軍府親自登門拜訪。”
對于其他人,我并不意外,可是殷廷奕的動作,我卻有些詫異。
陸泊釗立下戰功,深得皇上器重,如今又手握兵權,那些人,自然希望將陸泊釗拉攏到自己這一方。
只是殷廷奕,他那樣自傲的一個人,竟也放下身段,與陸泊釗交好。再想到那晚,他交代我的事,難道,他這次真的要有所動作了?
殷梓珺只是點點頭,卻聽孟川問道:“屬下有一事不明。”
“說。”
“陸將軍手里已經握有重兵,皇上既然對陸將軍加官進爵,為何還要再多給他兵權?”
其實,孟川擔心的,我心中也曾想過。
如此一來,陸泊釗在朝中,便會一人獨大,對殷梓珺的威脅,便更大起來。
“朕不給他兵權,又能如何?”
陸泊釗的兵權,是先帝給的,其父陸元青死后,適逢先帝病重,于是先帝便暫且將陸元青的兵權,轉交到陸泊釗手里。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陸家已能與朝廷抗衡,陸泊釗若有反骨,殷梓珺即位之初便可行動,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朝中局面,你自然清楚,與其防著他,倒不如讓他放下心來為朕所用,而且,還可牽制住那些別有用心之人。”
“皇上所言極是,可是那些人,卻背著皇上私下里向陸將軍示好,這……”
殷梓珺沒有說話,似是在想著什么,孟川也就識趣的不再說什么。
忽然,孟川抬起頭道:“皇上,還有一件事。”
“什么?”
“下個月初六,淮陵王大婚。”
最近,襄國的喜事,一件接著一件。
殷梓珺才冊立皇后,殷梓彥也要婚娶。
沒有意外,殷梓彥要娶的,正是丞相何緒昌的女兒,何思緣。
頤和宮里,我正熟練的幫殷梓珺梳理著頭發。
男人的發絲如錦緞,漆黑而柔軟,我一點一點,將滿手青絲高高盤起,挽成發髻。
“隨朕一起去吧。”
殷梓珺起身,轉過來朝瞧著我,不等我說什么,他又道:“你畢竟曾是皇兄的丫頭。”
說著,他率先出了頤和宮的大門。
淮陵王府里,一派熱鬧景象。
“臣參見皇上。”
殷梓珺到的時候,還未到吉時,王府里面熱鬧得很,殷廷奕見了殷梓珺,忙迎了上來。
“皇叔免禮。”
寒暄之時,陸泊釗也到了,他的身邊,依舊跟著那個英姿颯爽的女子。
“臣叩見皇上,臣來遲了。”
陸泊釗恭敬的行著禮,身邊的女子,也學著他的樣子,朝殷梓珺躬了躬身。
殷梓珺一手將他扶起,道:“吉時未到,算不得遲。”
“王爺!”
陸蘊凝見了殷廷奕,毫不見外的站到男人身邊,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那份愛慕之情,早已呼之欲出。
“蘊凝。”
男人狹長的鳳眸里,溢出少見的淡淡笑意,禮貌的一聲“蘊凝”,在我聽起來,卻是這般親昵,直叫得女子笑彎了眉眼。
“奴婢去看看,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看著他們的樣子,我的心仿佛被人緊緊捏住一般,若繼續待在這里,我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再忍得下去。
于是,在殷梓珺的默許下,我快步離開。
“凌霄?”
一個聲音將我喚住,我回過頭,看清來人,連忙行禮道:“奴婢叩見王爺。”
“起來。”
殷梓曜看上去,眉目間還是那般清澈,只是看著我的時候,眸中閃過一絲懷疑。
“你--”
他的欲言又止,已然說明,他認定我,就是鳳姒。
而他卻心照不宣,只是模棱兩可的說了句,“回來便好。”
“奴婢多謝王爺。”
他肯幫我隱瞞,我自是感激。
待我說罷,下一刻,他便又恢復了最初的樣子,明媚的朝我笑著,點了點頭。
突然,隔著殷梓曜的肩膀,我看到了今日的主角。
殷梓彥,他正望著我,臉上出奇的平靜。
察覺到我的異常,殷梓曜順著我的目光轉過身,在看到殷梓彥的時候,不慌不忙的喚了聲,“六哥。”
說著,朝我一點頭,便轉身離開。
看著不遠處,他們兄弟兩人說著什么,我才急忙離開。
此時的殷梓彥,依舊是一身平日里的衣裳,一點不似別人娶妻時那般喜悅。
這一點,倒是與殷梓珺十分相似。
直到相府的喜轎到了,我才看見殷梓彥一身大紅喜服,負手立于喜堂之中。
喜堂里燈火通明,所有人都笑著鬧著,唯有殷梓彥,清眸如水,仿佛今日的新郎,另有他人。
喜轎中的女子,蒙著蓋頭,在丫頭的攙扶下,走下轎輦,款款邁入喜堂。
殷梓彥只淡淡的瞧了女子一眼,便從丫頭手中接過了喜綢的另一端。
陸蘊凝似是沒有見過這樣隆重的喜事,從頭到尾,她都極是興奮的看著,眼睛里還時不時冒出些憧憬的神色。
“凌霄!”
何思緣已經跟著喜娘和丫頭,先一步去了洞房,剩下殷梓彥,留在喜堂里,與前來道喜的眾人喝著酒。
今日的新郎官畢竟是親王,所以人們大多都只是敬酒,殷梓彥也只是笑著,喝下一杯又一杯。
好不容易,殷梓珺他們兄弟幾人聚在一起,難得相談甚歡,于是我便出了喜堂,等候在外面。
才出來沒多一會兒,便聽見有人喚我的名字。
我轉過身,看著來人,忙行禮道:“奴婢見過陸小姐。”
“什么奴婢,什么小姐,你也和他們一樣,叫我蘊凝就好了!”
面前的女子,氣勢沖得很,她沒有官家小姐身上的矯情,倒有幾分江湖中人的豪放。
“奴婢不敢。”
再怎樣,我一個侍婢,也不敢直呼當朝大將軍的妹妹的閨名。
看著我低眉的樣子,她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正當我疑惑之時,只聽她道:“雖然你是個丫頭,可你是皇上身邊的人,在這里,誰不都得拿你當半個主子!”
她這話聽上去有理,我卻不敢承認,于是,便扯開話題道:“陸小姐喚奴婢何事?”
陸蘊凝這才想起自己來找我的目的,便再不和我多說,忙道:“你陪我瞧瞧新娘子去!”
這里是淮陵王府,豈容旁人隨意走動,況且,她要看的,又是即將成為這里的女主人的淮陵王妃。
“走啦!”
還未等我開口,陸蘊凝已經伸手過來,拖著我朝里面奔去。
身為將門之后,陸蘊凝果然是有些真功夫的。
她帶著我,輕而易舉的,便避開了王府里面來往的侍者,一路上暢通無阻,直奔洞房而去。
“這新娘子,一直都要帶著那么大一塊蓋頭嗎?大喜的日子,還要這樣悶著!”
陸蘊凝帶我順著樓梯蹲到高高的廊上,恰好能夠透過一處稍顯稀疏的瓦片,看到里面規規矩矩坐在床沿的何思緣。
“是,要等王爺來了,親自掀開蓋頭才好。”
“那咱們豈不是白來了?!”
陸蘊凝說著,嘟了嘟嘴,忽而又道:“那咱們等等看!”
說來也巧,陸蘊凝話音才落,便瞧走廊的另一側來了幾個侍女,手里托著什么東西,正朝這邊而來。
果然,為首的侍女輕輕叩了叩門,不大一會兒,里面便有人將門打開來。
大概是送了什么東西進去,侍女們很快出來,而里面的何思緣,忽然抬手,取下了自己頭上的大紅蓋頭。
她的臉,恰好對著我們這邊,當我看到她的容貌的那一刻,我只覺得,整個身子頓時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