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像幼兒園小朋友似的，互相懟了半天，還是宋十安過來，說顧越的手術已經結束了，兩人這才消停下來。
“沈越他怎么樣了？”云未央立即停止跟云塵互懟，開口道。
宋十安低垂著眉眼，聲音微沉：“手術還算順利，他也沒性命之憂，只是這小指保不住了。”
雖說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可顧越到底是折了一根手指進去，斷指之痛，顧越又能夠接受得了嗎？
云未央沒繼續追問，沉聲道：“四哥現在是不是在陪著他？”
宋十安點頭，“你們也先不要過去問，讓他們單獨待會兒吧。”
劫后余生，現在他們兩個恐怕都有很多話要說，今夜這一場生死博弈已經過去，所有事情，都應該塵埃落定了。
“阿塵，你先出去，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未央說。”宋十安又忽然開口道。
云塵瞥了一眼宋十安，似乎是猜到他要說什么，從沙發上站起來，“嗯，我在外面等你。”
宋十安點了點頭，云塵伸手拍了拍他肩頭，旋即大步離開了休息室。
云未央看向宋十安，“二哥想說什么？”
宋十安聽到他這一聲二哥，幽幽嘆了口氣，“今夜過后，老大是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云未央搖了搖頭，“不是今夜過后，從頭到尾，我都沒給過他一絲希望，對于七爺，我很抱歉，但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宋十安沉默了片刻，“或許我這個問題不應該問，可我還是想替他問一句為什么，這么多年，他對你的心思，你要是不瞎就看得出來，老大雖然看上去總是不著邊調，可他從來都沒傷過你，甚至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動用了全部的勢力在保護你，否則，你以為你能平安活到現在？你是他心底的朱砂痣白月光，很多未曾宣之于口的情義，你是真的……不要了嗎？”
云未央輕笑了一聲，“二哥，你也有自己喜歡的人，如果有一天讓你放棄我四哥，去選擇另一個人，你愿意嗎？”
宋十安不說話了。
這世上很多事，你沒有身臨其境的去面對，就永遠不知道別人取舍間，做出過多少努力。
半晌后，宋十安終于開口：“我知道了。”
云未央輕笑了一聲，“有些真心有些情義我要不起，也不能要，所以，只能辜負七爺，還請二哥，替我轉告七爺，就說……”
“這是我自己要問的，跟七爺無關。”宋十安截斷了她的話頭。
云未央：“也罷，七爺他遲早都是要知道的。”
宋十安沉默了片刻，“老大身體狀況不太好，到現在也是硬撐著，就算你不懂得憐惜他，可有些事，能不能緩一緩再說？”
云未央想了想，點頭：“嗯，接下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恐怕暫時也沒時間去跟七爺攤牌，等這些事都塵埃落定了再說吧。”
宋十安：“多謝。”
云未央笑了笑，“這事跟你本來也沒什么關系，你道什么謝，再說了，你現在可是我的未來姐夫，我哪敢要你的謝。”
宋十安聞言，耳根子莫名微微泛紅，有些局促的開口：“我跟阿塵……”
云未央擺了擺手，一臉“我懂的”表情，“你不用解釋了，祝你和四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我和霍庭驍還等著喝你們喜酒呢。”
宋十安臉變得通紅，“國內不允許注冊的。”
云未央：“怕什么，讓四哥帶你去國外不就完了嗎，多大點事，到時候我和霍庭驍陪你們一起過去。”
宋十安：“……”
所以，他這還沒結婚呢，就已經被安排上了？
……
病房。
麻藥失效之后，顧越就感覺到小手指處一陣陣蝕骨鉆心的痛，他小指壞死部分已經被切除，現在就只剩下一塊微微的凸起，用紗布裹了一層又一層，隱約間，還能看到一些從里面滲出來的血絲。
云瀾坐在床前，視線一直落在顧越身上。
顧越手背上插著針管，只是一睜開眼，他的目光就沒移開過云瀾，不知那是不是他痛昏了頭，出現的幻覺。
不知過了多久，顧越突然伸手，微涼的手指觸碰到云瀾的臉，替他輕輕搽去臉頰上的淚水，云瀾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哭了出來。
顧越聲音異常沙啞，像是長途跋涉歸來的旅人，喉嚨帶著長期干涸的沙啞聲，緩緩開口：“你這么多年都沒哭過，別為了我哭，好不好？”
或許是壓抑隱忍得太久，又或許是今夜這一場劫后余生之后，他終于可以擁抱自己心愛之人，云瀾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布滿血絲的眼眶里，眼淚拼命的往下掉。
顧越長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盯著他，心里也是一陣陣的抽痛，他在云瀾身邊20多年，哪怕是當初找到云未央，他也只是遠遠的看著，再后來所有一切丑陋傷疤揭開，他都沒哭過。
可是現在，這個男人為了他哭，他心如刀絞。
不知過了多久，云瀾才終于停了下來，聲音低沉的道：“如果我今夜沒來，你是不是準備好了賠上這條性命。”
顧越沉默的看著他，然后咧嘴笑了笑，“不然你要我怎么辦？我當初沒得選擇，只能在生死之間徘徊，想要活命，就要聽從云河天的安排，成為他手里的一把刀，成為你身邊密不透風的內鬼，這些年，我很少跟云河天聯系，他也像是我把遺忘了似得，除了偶爾安排幾場巧遇之外，其實也沒做什么……阿瀾，很多事我得沒得選擇，我這樣的人，大概死了也不會有人會記得，這浩大天地，我就像是從來都沒存在過一樣，我……”
顧越說到這里，終于有些說不下去了，聲音卡在喉嚨里，只是沉默。
云瀾緩緩抬起手，握住顧越微涼的手掌，顧越一怔，眉目間似是有兵荒馬亂的痕跡，他以為他跟云瀾已經結束，卻沒想到，置之死地而后生，這或許是他和云瀾之間，另一個全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