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你咒自己,我跟你四哥這還有很緊要的事情呢,先不跟你說了哈,那什么……九哥再啰嗦一句,祝你和霍庭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啊!”云塵故意嘴碎,一副欠虐的語氣。
只可惜,他們兩個做哥哥的,恐怕已經(jīng)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云未央磨了磨后槽牙,“你們兩個給我閉嘴!里面的炸藥都已經(jīng)清理干凈了,云河天的游艇也已經(jīng)被控制……現(xiàn)在,咱們也是時候去會一會咱們那個‘好久不見’的三叔了。”
細碎雪花卷著冷冽陰風襲來,像是要將整個天地都湮沒。
云塵還想再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一旁原本蟄伏隱匿在黑暗里的車,幾乎是同時亮了起來,云塵一愣,對講機里已經(jīng)沒了聲音。
云塵一頭霧水,卻是下意識的啟動車子,可他的腳還沒來得及踏上油門,渾身陡然一僵,瞳孔驟縮,泥塑木雕似得僵在了座椅上。
從后視鏡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一道修長人影,這人穿著一身鐵灰色西服,領口系著一條花里胡哨十分搶眼的領帶……
這領帶,是他幾年前惡作劇送給那人的生辰禮物,除了那天晚上被這領帶綁在床頭過,他還是第一次見那人用。
那人腳下踩踏著風雪,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然后拉開了后座車門,風雪倒灌進來,帶來一陣寒意刺骨的冷意,可他卻根本沒任何知覺。
云瀾從后視鏡瞥了一眼那人,“我先下車。”
云塵本能的是要阻止,可他卻像是突然間失聲,聲音被凍結在喉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后座上,男人略微低沉的聲音響起:“多謝。”
云瀾略微頷首,旋即推開車門,迎著風雪上了另外一輛車。
車內。
云塵半身不遂的坐在那,眼角余光一個勁從后視鏡瞟向那人,手忙腳亂了半天,總算是成功將車子開了出去。
云塵在心里默默的罵了一句自己:媽的智障!
“哈……那啥,你這……領帶多好看的……”云塵沒話找話,平常油嘴滑舌天都能說破個窟窿的人,這會兒緊張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后座上,宋十安端莊的坐在座椅上,聞言眼皮微微一顫,“你送的。”
云塵:“哈?是嗎?我很有眼光,對吧?”
宋十安:“嗯。”
云塵撓了撓頭,也不知道為什么,臭不要臉的賤人突然毫無征兆的臉紅,想了半天,總算是問出口:“那什么……你們今天也過來,這是準備和我干架的?說句老實話啊,死在你手上,灑家值了。”
宋十安眉峰微不可查的輕蹙了幾分,這兩人近在咫尺,中間卻像是隔著一道冰冷厚重的墻壁,空氣中,充斥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
“你覺得,你為了云家叛離組織,你覺得,你找了個無畏的理由尋死……你死了,我就會好嗎?”宋十安開口,聲音依舊平靜無波,甚至還有幾分溫柔。
可這說出來的話,卻字字帶著刀,直戳心肺。
云塵啞然,他知道很多事最終都瞞不過,可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
這個人是他愿意拿命去換的愛人,可也是他,親手打碎了與那人之間的所有牽絆,這心不是不疼,只不過,人一生總要有一點執(zhí)念,這樣才活得像個人。
云塵沉默了幾秒,“抱歉,可那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你以前說過,人一輩子值得為兩件事去死,一是為家國天下,以身血肉永鎮(zhèn)山河,二是為知己傾生以酬……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心里沒什么家國天下,我身上背負著云家的血海深仇,我求仁得仁,也算是死得其所,踏上這條路,我本來也沒打算能活下去……”
“那你要我怎么辦?”宋十安忽然截斷他的話,聲音竟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迷惘和怒火。
平常宋二爺舉止端莊,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可在云塵跟前,這人三句話就能徹底點燃他的怒火。
云塵沒回答他的話,因為車子已經(jīng)開到了那一片巍峨的圍墻前。
圍墻被裝甲車粗暴的撞破了一個很有喜感的大洞,所有車輛順利通行,云塵他們這車是最后一輛。
車子進去之后,迎面是一片瘋長得足有兩三米的蒿草,好在是有裝甲車開路,不然一般的車子恐怕很難順利通行。
幾分鐘之后。
三十幾輛車將臨海的那幢黑色別墅圍了起來,車子一停下來,云瀾就迫不及待的下了車,想也沒想就沖了進去。
云未央本來還想叮囑幾句,看樣子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也沒多想,瞟了慕深一眼,“這一次,就當是我欠七爺一個人情,日后必定償還……除了以身相許,要多少錢都可以。”
即使是這種冰天雪地的惡劣天氣,慕深大概是為了裝逼,身上只穿著一件黑色襯衣,外面套著一件黑色風衣,滿頭銀白短發(fā),在這暗夜里,顯得格外晃眼。
慕深淡淡瞥了她一眼,“云河天曾與我族人勾結,壞了規(guī)矩,本尊今天過來,是替天行道,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本尊不是為了你。”
口是心非慕七爺,扯謊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的。
云未央也懶得跟他廢話,立即帶著人跟了進去,里面情況不明,云河天那老狐貍或許還有后招也說不定,云未央不敢有絲毫怠慢。
一行人浩浩蕩蕩殺進別墅,進大門前,云塵手腕忽然一沉,他下意識的低垂下眸子看了過去,宋十安的手不知什么時候伸了過來,拉住了他手掌。
宋十安的手微微有些涼,幾乎是下意識的,云塵反手握住他手掌,小聲咕噥了一句:“你的手怎么這么涼?”
他話音落下,卻好似在他指縫間觸碰到一個什么冰冷的東西,云塵嚇了一跳,本能的抬起他手,借著昏黃光線,一根一根掰開他修長微涼的手指。
“那是我定做的戒指,你如果打開我的手……就不要再放開了。”宋十安微微低垂著眉眼,聲音沙啞的開口。
那一瞬間,云塵覺得他好像一下忘了天忘了地,也忘了那一身深似海的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