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出兵三萬，混入百姓之中，佯做獵戶、商人、游俠，兵分數路，尾隨翱鷹軍進入中原，一路過襄陽，瀛洲，埋伏在皇城外數里。

那一夜，只待李子丞一聲令下，皇位唾手可得。

但李子丞沒有料到，魏文賢竟察覺了他的計劃，提前派出所有守衛皇城兵將，在城門外御敵。

李子丞見勢不利，只得放穿云箭，臨時取消逼宮計劃。

那夜唯一的變數，是他的小妹，鐘綰。

她從皇宮打馬趕來，懇求魏文賢饒了她的兄長，說李子丞沒有謀反，李子丞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呵，那是從前，他心說。

他看著情真意切的妹妹，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他利用了妹妹，也利用了皇帝對妹妹的情感，放了一場大火，烽火連天之中，全身而退。

忠臣李子丞在那場火里死了，留下是亂臣賊子李子丞。

今日一切即將歸于沉寂，皇位就在眼前，探囊取物般容易。

天光已亮，四方大白，外夷大軍傾巢而動，至城墻蜿蜒向下，箭矢密布，大雨已住，呼嘯的烈風席卷著敵軍將領號令，響徹云霄。

“攻城——”腰粗的椽柱轟然撞開城門，木屑四飛，瓦剌將軍率先沖入城中。

“殺——！”冷宮中，柔妃歿了。

鄭端匆匆趕回棲鳳園，魏良與素素的尸體疊在門口，鐘綰坐在榻上，靜靜地望著枕頭上的銀面具與一個荷包出神。

“快走。”鄭端拉著她的手，徑直朝外走。

“這個荷包，”鐘綰說，“是我繡給你的。”天青色的底子，上頭繡了兩只鴨子，鴨子沒有眼睛，繡到眼睛時覺得實在丑，就扔了。

原來被李子丞揀走了。

江山易主，皇城已然岌岌可危，鄭端一把將鐘綰抱起，一步步朝殿外走。

汗血寶馬一聲長嘶，鄭端抬頭望去，魏文賢牽著馬韁繩站在殿外。

“請圣上，上馬……”“一起走。”鄭端道。

“這馬只能乘兩人，老臣年歲大了。”看著你從小長大，成了君王，為江山社稷做明君，失了天下卻不慌張，是為真英豪，伴君如此，此生已經足夠了。

鄭端雙目酸脹，轉而將鐘綰帶到馬上，策馬而行。

瓦剌攻入皇城，與城中歸來的翱鷹軍里應外合，一路殺進皇宮，鄭端手持長戟，在馬上奮力廝殺，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宮門一開，遍地是慘死的宮女太監，此地已成人間地獄，紅蓮業火簇簇，將宮城映得血紅。

鄭端一戟刺穿一名瓦剌兵，亦被暗箭所傷，口角溢血，于黑壓壓的敵兵中一戟挑殺一人。

所過之處，敵軍皆被挑得飛起，萬人之中，竟無一人可接下他一戟。

城門近在眼前，瓦剌將軍以夷語高呼，“生擒中原皇帝——”魏文賢驟然打馬出現在城門前，面上盡是血污，已沒了半個手掌，他奮力推城門，疾呼，“快走——！”汗血寶馬騰躍而起，口鼻中溢出血沫，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鳴，它載著鄭端與鐘綰，飛躍過刀槍劍戟，越過無數夷敵頭頂，如同黑水中的一葉雪白扁舟，跳出皇城。

魏文賢用盡最后力量，將城門關閉，以身軀擋在椽柱撞出的破洞之上。

“老臣……盡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