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潮涌，湮滅了所有。

林婉如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再也不會看到自己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一切，浮生雜事紛亂，太多事情沒有頭緒，無從說起，記憶有時都會出現偏差。

她還是能看到光明，還是能看到日升日落，能聞到人間百味，嘗到酸甜苦辣。

林婉如記得，那日自己清醒來的時候，是他血淋淋未曾包扎的手，拿著一個烤的出油的兔腿在她面前，順著看去，本來俊逸無雙的面容染了塵，不可一世的傲氣被磨平許多，衣衫襤褸，像是跌下神壇的神，在人間的泥沼中打了個滾。

“為什么要救我。”喉嚨干澀沙啞，每說一個字，都似咽下刀片一般難受。

沈盡歡那雙風華絕代的眸子暗了暗，沒有解釋，而是把手中的兔腿塞到了她嘴里，臉色臭的可怕。

林婉如扭頭想拒絕，卻被他搬過來臉，抓住了下顎，強行掰開嘴把兔腿塞了下去，他雙手上的血因為用力過度，或滴在她嘴里，或落在她臉上，身上。

兩個人就像是兩只強大卻又頻死的獸，誰也不肯妥協，誰也不肯放過誰。

直到林婉如嘗到嘴里越來越濃重的鐵銹味，酸的她眼睛疼，眼眶濕潤，淚水不受控制的掉下來，咬下了一塊兔肉來回咀嚼，卻發現除了他的血味，什么都吃不出來。

沈盡歡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變得蒼白無比，看著林婉如肯吃兔肉了才緩緩放開她的下顎，只是剛放開林婉如就吐了出來。

“你，救不活我。”普天之下，能救她的只有一個人，也只有那個人有資格救她。

本來有些光亮的眸子又暗了下去。

這次沈盡歡并沒有勉強，而是扔掉了手中的兔腿，旁邊的篝火漸漸熄滅，兔子的皮毛還在一旁。

“你浪費讓一個生命為你而亡，卻又讓它亡的沒有任何意義。”

半晌，伴隨著篝火‘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還有他失了原先清越變得沙啞低沉的聲音，林婉如移眸，看著他隱在半明半暗中，本來柔順的墨發，此時打了結，臉上沾了許多泥污，那一瞬間，她覺得，他讓周圍暗了，又讓周圍明了。

他是救贖這片世界的光，亦是讓人墜入地獄的阿修羅。

“它是你殺的。”林婉如垂眸，掩下眼中的心緒。

那邊的人微動，只是凝望著她，卻不在說什么，洞內的空氣安靜異常，彌漫他們之間的只有血腥味，和篝火燃燒的聲音。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響動：“你們，去那邊搜，剩下的人跟我來，老子還真不信，偌大的涯地兩具尸骨都搜不到！一群廢物！”

沈盡歡皺眉，身影未動，到了林婉如旁邊，強行把她從地上拖了了起來，又解了自己的外衫，一下子撲滅了山洞口的燃著的篝火，衣服都來不及收拾，就帶著林婉如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跑。

林婉如扯動嘴角，很像把那群人引過來，但想了想，身邊的人雖然幾次三番利用她，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還是止住了喉間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