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哭聲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擴散開來,同事們發現是一向性格開朗又長得漂亮的葉寧在哭,紛紛扔下手頭的工作圍了上來。
“葉寧,怎么了?來喝杯熱水緩緩。”這是某暖男。
“葉寧,誰欺負你了?跟張哥說,張哥削他。”這是某東北大哥。
。。。同事的安慰并沒有讓葉寧的哭聲降低,反而越來越響。
“去去去,別在這圍著了。干自己工作去。”辦公室的牛大姐把幾個小年輕轟開,摟著葉寧的肩膀和藹的問到,“小葉啊,你這是遇到什么難事了?跟大姐說,大姐給你做主。”和葉寧要好的姑娘王雅楠也在旁邊跟著勸著。
“小葉啊,先緩緩,啊。別激動,哪怕天大的事,有師傅呢,師傅解決不了,還有咱編輯部好幾十口呢。”師傅胡清平擔憂的探頭安慰。
哭了一會,心情逐漸平復的葉寧慢慢穩定了下來,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周圍同事們關切的目光,“我沒事,就是看到這篇文章,太感動了,嗚~嗯~”
提起文章,眼淚又開始往外涌了。。。
“什么文章能讓小葉哭這么傷心?我看看。”性格一向爽利的牛大姐聽葉寧解釋清楚了原因,伸手就從桌上拿過沾了葉寧點點淚水的稿件看了起來,旁邊的王亞楠也忍不住好奇挎著她的胳膊伸長脖子看。
“哎喲,開頭寫的還不錯,直接切題,文字很簡潔啊。看這字,是中學生寫的吧,一筆一劃的很工整。”牛大姐看著稿件,嘴里閑不住的開始點評了起來。
周圍本來很好奇的同事聽說是中學生寫的,互相交流了下眼神,暗暗一笑,小葉怕是看了些初中生的情情愛愛的想起了自己的初戀才會哭吧,想到這些,這些笑容就多了幾分曖昧的意味了。
“真不錯哎,哎喲,這命怎么這么苦啊。。。看得我這心啊。。。”
牛大姐點評的聲音逐漸變低,然后,“嗚~嗚~嗷~”性子爽利的牛大姐哭聲也比較豪放。
“嚶~嚶~嚶~”旁邊的王亞楠伏在牛大姐的肩上,眼睛有些泛紅,鼻子在牛大姐肩上上蹭啊蹭。。。
眾人面面相覷,幾個年紀大的同事開口勸到,“老牛,老牛,緩緩啊緩緩,控制下情緒,怎么個情況,看個稿子都傷心成這樣,先別急著哭,把情況說說,大家也一起討論討論。”
“對啊老牛,你別只顧著哭,看把大家急的,要是是好文章,咱可得好好把把關,絕不會埋沒它。”
“是啊,老牛,你把文章念念,咱也學習學習,說不定還能提提意見,精益求精呢。算了,讓小葉來念吧,嗯,畢竟是人家小葉最先審的稿。”這是一個機靈的,牛大姐怎么能比得過小葉呢,喝喝茶,抽抽煙,聽聽漂亮的小葉讀讀書,豈不美哉。
葉寧坐那一邊抹眼淚一邊看后面幾章呢,根本就沒聽他們在說些什么。
靠在椅背上休息的胡清平看到這么個情況,嘆了一口氣,摩挲了下微禿的頭頂,拉了拉胳膊上的袖套,“還是我來吧,小葉現在怕是顧不上,她啊看魔怔了。”
“來老牛,把稿子給我吧,啊,你也別哭了,去洗把臉,小王也去,看把隔壁宣發的人都招來了。”
門口聽到哭聲來偵查情況的宣發部同事咻的一下縮回去了。
里面小隔間里聽了半天情況的主任劉建川也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開門出來,“小牛,小王你們去整理下,大家把手上的工作都停停吧,老胡,來來來,你來讀讀,看看是什么文章,能把我們的女同志全都看哭,大家一起學習下。”
牛大姐不好意思的拉著王亞楠出去洗臉了,剩下葉寧還低著頭沉浸在文章里流淚。
胡清平柔和渾厚的聲音在辦公室里響起:
每個人都有娘,我也有,可我娘是個瘋子。
我們全家至今都不知娘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為什么瘋了?
20年前,有個年輕的女子流落到我們村。
她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見人就傻笑,且毫不避諱地當眾小便,村里一些男人也就常圍著她轉。
編輯部的人面容沉重。
胡清平的聲音在繼續:
骨頭渣吐在這個盆子里,聽見沒有?要不聽話,我就打你。”
奶奶半恐嚇半認真地說。娘接過雞湯,居然點了點頭。
她抓起一只雞腿,啃得滿嘴流油。娘還真聽話,將雞骨頭規規矩矩地吐在盆子里。
。。。
。。。
娘嚇了一大跳,怯怯地看看婆婆,又慢慢低下頭去看面前的飯碗,有淚水當當地落在白花花的米飯上。
在奶奶的逼視下,娘突然有個很奇怪的舉措,她將碗中的飯分了一大半給另一只空碗,然后可憐巴巴地看著奶奶。
奶奶呆了,原來,娘是向奶奶表態,每餐只吃半碗飯,只求別趕她走。
。。。
編輯部有人摘掉眼鏡在擦上面的霧氣,有人頭仰起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使勁的眨眼睛。
讀稿子的老胡也數次哽咽。
。。。
這是我有了記憶后第一次看到娘。
她還是破衣爛衫,頭發上還有些枯黃的碎草末,天知道是在哪個草堆里過的夜。
娘不敢進家門,卻面對著我家,坐在村前稻場的石磙上,手里還拿著個臟兮兮的氣球。
當我和一群小伙伴站在她面前時,她急切地從我們中間搜尋她的兒子,娘終于盯著我,死死地盯住我,咧著嘴叫我:“小樹……球……球……”
重新回到辦公室的牛大姐和小王悄悄的坐在葉寧的身邊,目光緊緊的盯著對面的念稿子老胡,眼淚又開始默默地流。
。。。
奶奶火冒三丈,當著人家的面拿出根棒槌一下敲在娘的后腰上,說:“打死你這個瘋婆娘,你跟老娘滾遠些……”
娘雖瘋,疼還是知道的,她一跳一跳地躲著奶奶的棒槌,口里不停地發出“別、別”的哀號。
“嚶~嚶~嚶”隔壁宣發部來看熱鬧的小姑娘手捂著臉在門口哭了起來,但是卻沒人笑話她。
“對不起,我,我出去洗個臉。。。”滿目通紅的老胡匆匆撂下這句話就跑了。其他人也如夢初醒,點煙的點煙,喝水的喝水,或是去低下頭去假裝收拾東西趁機拿袖子擦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