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菀沉默，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剛剛裝出來的天真活潑，在臉上看不到任何影子。
段決滿意地看著她此刻面無表情的面孔，透過她的偽裝看她的本質(zhì)，和她在自己面前終于放下偽裝讓他看到本質(zhì)，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驗。
他心情很不錯，甚至沒有計較自己被人算計了，還夸了她一句，“你很聰明，也很漂亮。”
言菀卻覺得諷刺極了。她差點忘了段決是什么人——C市軍區(qū)最年輕的軍官，手下的情報科想要調(diào)查她的過去，簡直易如反掌，自己這點小聰明在他面前實在是班門弄斧了。
既然目的被戳穿，言菀也不打算再繼續(xù)演，勾了勾嘴角，“你不討厭段辭嗎？據(jù)我所知，他的母親是小三上位，在你母親病重期間和你父親在一起了。我?guī)湍銙咔逭系K不好嗎？”
段決嗤笑一聲，隔著香煙的霧氣看著她，“他還沒資格成為我的障礙。”
“不管怎樣，你還是想和我合作的。否則何必叫我搬過來？”
段決笑了笑，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然后起身走向她。
言菀后退一步，背后就是墻壁，頃刻抵了上去。
段決手臂一伸，將她困在自己的胸膛和墻壁之間，俯身看著她，幽深的目光全是深沉得她看不懂的東西。
他一只手掌撫上她的腰，曖昧地摩挲，“我只是對你有興趣。”
言菀呼吸一滯，從他的臂彎中鉆了出去，狠狠呼吸了一口氣。
她調(diào)整了一下，還想和他說什么，手機(jī)突然響了起來。
是局里的電話，一接起，電話那頭的人便道，“言菀，現(xiàn)在馬上到局里來，有樁緊急案子。”
言菀二話沒說，掛了電話便往外走，突然想到自己沒車，而這公寓附近似乎又不好打車。
她又退回了臥室，段決已經(jīng)重新穿上了外套，“走吧。”
“局里有事，說有緊急案件。”她和他解釋了一下，段決聽得皺眉，看了她一眼，“聽說今天分配崗位的時候，是你主動提出要去緝毒隊的。為什么？”
“都是工作而已，首長這么問，是對緝毒隊有什么不滿嗎？”
段決似笑非笑，拉開車門，“倒沒其他的，只是想到今后有可能在床上被中途叫停……”
“……呵呵。”
……
十幾分鐘后。
言菀下車便碰到了陸北川，緝毒隊的同事，今天跟她一起從軍區(qū)調(diào)過來的。
言菀上前和他打了招呼，陸北川看了眼她剛剛下來的車，調(diào)侃道，“牛逼啊言菀，隱形富豪啊。”
“一個朋友。”言菀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轉(zhuǎn)移話題，“你剛剛給我打電話又沒說清楚，什么緊急案件啊，今晚有緝毒行動嗎？”
“你知道吳家嗎？做電子通訊那個吳家。”
言菀想了想，有點印象，“C市富豪榜排名第七的那個吳興書的吳家？家族企業(yè)。”
陸北川點點頭，兩人并肩往里走，“吳興書最疼愛的小孫子吳澤吸.毒過量死了，剛剛才被發(fā)現(xiàn)在一家酒吧里。那吳澤可是吳興書的繼承人，他上頭的父母前幾天都意外去世了，吳家就他和吳凱兩個男孫，吳凱是吳澤的堂兄，吳澤和吳凱一家人關(guān)系不太好。”
“這是刑偵隊的工作吧？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著什么急，我還沒說到重點。”陸北川瞪了她一眼，他和言菀同齡，卻有些娃娃臉，看著跟十七八歲的少年似的。陸北川長得好看，今早在辦公室，有同事還在調(diào)侃他，可以進(jìn)娛樂圈參加個選秀出道什么的，這張臉肯定受歡迎。
言菀強(qiáng)忍著想要捏一捏他小肉臉的沖動。
“吳澤吸食的新型毒品，是緝毒隊今年重點追查的‘止痛水’。這種新型毒品是混在水里服食的，無色無味，上癮度很高，吸食者會有短暫的犯困癥狀，然后會有極度的興奮感，據(jù)說服食這種毒品之后，身上有再深的傷口也不會感覺到痛，比麻醉劑還厲害。”
言菀神情一凝，陸北川沒有看到她突然縮了一下的瞳孔，和眼中突現(xiàn)的冷意。
‘止痛水’，她可是太熟悉了。
前世，她就是死于‘止痛水’緝毒配合行動的那次任務(wù)，倉庫的那場爆炸，直接要了她的命。
那次的任務(wù)名單里，原本是沒有她的名字，后來韓敏敏卻突然生病了，段辭用她換掉了韓敏敏。
言菀不相信這是巧合，她知道，段辭和‘止痛水’，一定有必然的聯(lián)系。那次任務(wù)失敗，是他一早就知道的結(jié)果。
言菀坐在車?yán)铮_往醫(yī)院的路上，她抓緊時間查看刑偵組傳來的資料。
吳澤的死因、現(xiàn)場情況、吳家的情況……
“對了，你知道隔壁刑偵隊的隊長韓嫣下個月要訂婚了嗎？”陸北川坐在言菀旁邊，突然想了什么似的愁眉苦臉地問她，“她們這種有錢人的訂婚宴，我倆這小老百姓要送多少禮金合適嗎？咱們工資又不高，可是送少了又……”
言菀和陸北川認(rèn)識不久，但兩人是一起從軍區(qū)調(diào)過來的，難免有了相依為命的革命友情，算得上是隊里最好的朋友了。雖然經(jīng)歷了韓敏敏的傷害，讓言菀不再輕易對朋友交心，但和陸北川止于禮的交往，她還是挺欣賞他的。陸北川活潑開朗，熱情樂觀，應(yīng)該是在很幸福的家庭里長大的孩子。
不過言菀聽了他的話，重點卻在：“和誰訂婚啊？”
韓嫣是韓敏敏的親姐姐，前世，到她死之前，都沒聽說過韓嫣結(jié)婚啊？
“小道消息……段決段首長，咱們領(lǐng)導(dǎo)。”陸北川神秘兮兮地說，“據(jù)說是家里長輩訂下的親事，他倆都覺得對方還不錯，已經(jīng)同意了。”
言菀捏著文件夾的手指不由得一緊。
男人的嘴里果然沒有一句話可信的，剛剛還在說對她有興趣，想和她同居的男人，實則都快和別人訂婚了。段家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全是衣冠禽獸！
醫(yī)院里一片濃云慘霧，在言菀等人到之前，已經(jīng)有刑偵隊的人先來了，正在病房外給吳凱一家人做筆錄。
言菀老遠(yuǎn)就看到了韓嫣，高挑纖瘦的身材，中長的卷發(fā)，她正在和一個長頭發(fā)的女孩低聲說著什么，那女孩哭得泣不成聲，雙手捂著臉，肩膀抖動。
“那是吳澤的親姐姐，吳儀，別看她長得柔弱嬌小，其實是個女強(qiáng)人，這些年吳老爺子身體不行了，公司都是吳澤姐弟倆在打理，吳澤雖然是名義上的總裁，卻是個甩手掌柜，公司里的事基本都是吳儀在管。”陸北川簡直堪稱八卦情報站，不愧是從軍區(qū)情報科出來的人。
言菀看那女孩哭得這么厲害，雖然自己是個孤兒，沒有兄弟姐妹，但也有點心疼的感傷。
前幾年剛失去了父母，現(xiàn)在唯一的親弟弟也死了，別說女強(qiáng)人了，女金剛也會接受不了吧。
看到言菀走來，韓嫣沖她點點頭，道，“該問的我都問過了，小儀現(xiàn)在情緒不穩(wěn)定，你們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看我做的筆錄吧。”
其實刑偵和緝毒要問的問題大不相同，但看吳儀精神恍惚的樣子，言菀終究沒忍心去打擾她，先去找吳凱了。
吳凱坐在父母身邊，被兩個刑偵組的來來回回問同樣的問題，問得心煩不已，不停地看手表，不耐煩地低吼道，“到底有完沒完啊？我有不在場的時間證明，也有人證，你們該問的也問了，我可不可以做了啊？晚上還約了人打球呢！”
“靠，這他媽什么人啊，親堂弟死了，他漠不關(guān)心，還惦記著打球。難怪被懷疑是兇手。”
“好了，別說了。”言菀制止了陸北川的小聲嘀咕，站在一邊仔細(xì)地觀察吳凱一家人。
等到刑偵組的人走了，言菀又上去問了一些問題，半個小時左右，吳家老爺子終于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了。
“我爺爺從小就疼阿澤，我爸媽意外去世之后，爺爺更是心疼我們失去雙親，將手上的股份全部轉(zhuǎn)給了阿澤，將公司交給阿澤打理。阿澤年紀(jì)小，我怕他被人欺負(fù)，博士沒念完就棄學(xué)回來幫他。阿澤平日里是貪玩了一些，但他并不怎么得罪人，反而很喜歡交朋友。他上學(xué)的時候是被人騙過吸過毒，但那都是很久前的事了，他早就戒了……”最后一個接受詢問的吳儀，神色疲倦地和言菀說道。
收集完資料，吳老爺子一時半會也不會醒過來，言菀趕著回警局看法醫(yī)的驗尸結(jié)果。
“刑偵組初步認(rèn)定是自殺，死于吸毒過量。”陸北川說道，“可我看了資料，吳澤的確是很久沒碰這玩意了，當(dāng)年也的確是被人騙才誤吸。按理說，他最近幾個月才開始復(fù)吸，是找不到能賣給他‘止痛水’的上家的，這種新型毒品很貴不說，也只賣熟客。”
“先找到吳澤這包貨的來源再說。”
言菀剛說完，手機(jī)突然響了起來。
一個陌生號碼，一接起便問她，“忙完了？”
低沉磁性的聲音，言菀聽出是段決，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韓嫣的面孔，一股無名之火升起。
他怎么知道她剛忙完，電話來得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