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一件大事,趙容與頗感輕松,放馬朝京師方向狂奔,道路兩旁的景色從眼前閃過,耳旁只有呼呼的風聲,大好河山盡在自己腳下。他沉醉在這樣的感覺中,一路向前。
同州糧倉一役萬眾敬仰,寒窗十年不正是為了這種出人頭地的感覺?男兒自當成就一番事業,廣闊的人生畫卷正緩緩展開,如何濃墨重彩都將由自己書寫。
正神游間,突然坐騎一陣嘶鳴,前蹄踏空。趙容與大驚,待他反應過來想緊緊抓住韁繩,連人帶馬早已縱出狹窄的山道,跌落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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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府里,同州刺史彈劾趙容與私放官糧的折子已經送到五日,這趙侍衛卻還不見身影。按徐世芳折子上的說法,趙容與早在十天前就離開同州,按理說早該回京復命,可仍然遲遲未歸,柴瑋軒不禁心頭又添一分怒氣。
“爹,夜深了,女兒給你熬了燕窩粥,你歇息一下。”柴令儀乖巧地為父親撥亮燭光。
柴瑋軒看著女兒,語氣慈愛道:“這么晚了還不去休息。這些事孫名濤會安排人做,你乖乖地陪著你娘親才是正經。”
柴令儀挨到父親身邊,“女兒心疼爹太過操勞,爹爹也該放手讓臣僚處理那些小事,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柴瑋軒欣慰地笑笑:“你長大了知道關心爹娘,爹爹看完這幾份就去睡,你先回房吧!
“爹,你看一晚上奏折也累了,你先喝粥,女兒給你說一件我以前在南詔國遇到的事。”
不想敗了女兒的興致,柴瑋軒笑著端起碗,靠到椅子上。
柴令儀清清嗓子,背著手,開始在房間來回踱步,“有一年啊洱海大澇,人人都說是洱海里的黑色小蛟龍在鬧騰,芳華阿姨的丈夫,南詔國君段琨在崇圣寺三塔大規模祭祀,可是連著下了一個月的暴雨卻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當地人都躲到蒼山上,吃的東西越來越少。漸漸的,哪怕芳華阿姨時常關照,風爺爺帶我們好幾次也每天吃一餐飯。”
聽到嬌貴的女兒也吃過這樣的苦,柴瑋軒心下不忍,神色柔和地拍拍女兒的手背。
柴令儀繼續道:“每天都有人餓死在路邊,終于國君撥下錢糧命官員賑災,聽說大周也遣昆明地方官送來大批銀錢。按理說大理地小人寡,救濟災民并不困難,可是半個月過去,周圍仍然不斷有餓死的人,四處盜賊涌起,直到爹派人來接我回汴京,也沒見賑災錢糧發下來。”
“你這孩子究竟想說什么?”
“爹,容與哥心地善良,他在同州做得沒錯,若不是他當機立斷,那日便要出大事。同州刺史不僅不警醒悔過,反而惡人先告狀。爹你可不能被小人蒙蔽,照我說,那種不管百姓死活的地方官,就該革職查辦!
柴瑋軒接過女兒的話:“爹爹當年也常陪你娘游歷,怎會不知地方官員欺上瞞下的手段?趙容與在這件事上的對錯暫且不論,只是這人實在不簡單,初次為朝廷辦事就知道收買人心。爹知道你的心思,你也不用急著幫他辯解,等他回京復命,爹自有定奪。這人太不知好歹,身負皇命也這么磨蹭,同州到汴京怎會十日還沒消息,不管這么說,這便是一個錯處!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我不會要爹偏袒容與哥,但是人家做的好的地方,爹爹也不能苛責!
今科武舉狀元御前一等侍衛,與江洋大盜勾結奪取同州官糧,而后又畏罪潛逃的消息慢慢傳開,而趙容與本來極有可能成為瑞王府郡馬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幾股流言混合,導致的結果卻出人意料,大家似乎猛然醒悟一般,豪門大族別國皇室,幾乎同時向瑞王提親,半個月來,上門說親者絡繹不絕差點踏斷王府門檻。
“這耶律恒也是湊熱鬧,給他的長子提親,令儀年紀還小,本來趙容與我也沒準備答應,也不知是哪個好事之徒傳出的謠言。”柴瑋軒看著滿院的禮品,不勝其煩。
如云面帶憂色,“女兒也病了十來天,看了這許多名醫不見起色,依我看還是心病。趙容與一日沒消息,恐怕她是不會好起來。”
柴瑋軒頭也不抬道:“要說趙容與勾結大盜,我倒不相信。莫非真在路上遇到什么事?”
如云趕快示意丈夫輕聲,“可別讓女兒聽到,你還是下令各地畫影尋查吧,對趙大人也有個交代!
柴瑋軒并不為所動,“畫影尋查?為一名小小侍衛犯不著消耗這么多朝廷銀錢。讓同州京師一帶地方官注意就是了,趙大人都說趙容與從小理事早,不會照顧不了自己!
“爹,你就是對容與哥有偏見,派他去那么遠的地方,隨從也不讓帶,現在他下落不明,你一點也不急,反而隱隱有些高興。”柴令儀不知什么時候來到園中,帶著哭腔責備父親,“你就是因為我的緣故才不喜歡容與哥,你還不快派兵搜查找人,容與哥要是有個好歹,我也不想活了!
“一派胡言!趙容與值得派什么兵搜找?他尚且入不了我的法眼,談什么高興和喜歡!
當爹的拂袖而去,如云趕上幾步,拉住女兒柔聲安慰道:“乖女兒別難受,趙容與不會有事的,你爹爹國事繁忙,哪顧得了這許多。算起來,派去南詔打探消息的人也快有回信到了,說不定趙容與真的是耽誤幾日回家祭拜父母,現在可能已經在回來的路上。到時候你白白擔心壞了身子,還怎么和他一塊出去玩?”
“娘,你別寬我的心了,容與哥是不會這樣不辭而別的,他一定遇到什么危險,你們要是再不派兵找他,我就自己去!辈窳顑x哭著,上氣不接下氣地倒在母親懷里。
“好孩子,冷靜點冷靜點,娘一定把趙容與好好的給你找回來!比缭婆闹畠旱谋,無比心疼。
批閱一夜奏折,天快亮,看著案上并無同州失蹤人口奏報,柴瑋軒皺皺眉頭,輕手輕腳回臥房換朝服,房間里空無一人。
“王妃一早進宮去了!辈淮魅藛栐,孫名濤就明白主人的心思。
“進宮?今日后宮有什么宴會嗎?每次進宮,王妃都是能推則推,今天怎么自己跑去了?”柴瑋軒頗感詫異。
回到王府已經日上三竿,柴令儀靠在榻上百無聊賴,如云笑著推開窗欞,陽光正好。
“別開窗,我討厭這鮮活的氣息。”柴令儀拿起帕子擋住臉。
如云幫女兒理著衣裙,輕聲道:“今日太后已傳下懿旨,命兵部安排各地官員駐軍,仔細搜尋趙侍衛行蹤,一有消息,立刻以緊急軍情快馬奏報。”
“娘,你太好了!”柴令激動地跳過來儀抱住母親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