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第一場雪不經意間飄落，大地銀裝素裹，如云長期生活在南方，望著潔白一片異常興奮。整個王府道路兩邊堆滿各式各樣的冰人動物，柴瑋軒還專門找來雕冰的工匠，將采集的冰料運到王府后院，為妻子雕鑿出一組晶瑩剔透的水晶冰宮。

　　皇后漸漸消了氣，又喜著快要當祖母，接連賞下不少東西，最珍奇的是一件白玉龍鳳長宜子孫屏風，由整塊和田玉精雕而成，玉質溫潤，雕工細膩，最宜孕中女子蓄養元氣。聽說太子妃求了很久，皇后都沒舍得給，現在卻放到瑞王府的寢殿，不禁讓有心之人浮想聯翩。

　　屋外雪花紛紛揚揚，屋內溫暖如春。呂超送來蜀中名酒劍南燒春，柴瑋軒趁著新奇，與妻子圍爐賞雪，自斟自飲。去年冬天在蜀地風餐露宿，今歲寒冬，卻坐在繁華京師的權力中心，與心愛之人擁裘對飲，人生就是這么奇妙。

　　兩人正悠然間，孫名濤急急進來稟告：“王妃，霽月姑娘在外面摔傷了腿，被宇校尉救下，剛送回府。”

　　如云急著起身，柴瑋軒趕快扶住妻子，彩星也趕上來，兩人一左一右扶著如云快步出后院。只見宇涵抱著霽月進來，肩頭鋪上一層雪白。

　　彩星拉著霽月急問：“小姐讓你到老媽媽家送冬衣，你怎么弄成這副模樣？”

　　孫名濤趕過來叫人抬霽月回房，彩星趕著派人去請大夫。

　　宇涵躬身向瑞王和王妃行禮，“瑞王殿下，王妃娘娘，小人今日路過榭亭山腳時，聽到打斗聲，待小人趕過去，只看見霽月姑娘在一處石崖下摔傷了腿，姑娘并未對小人說起是何緣故。”

　　如云道：“今日真是有勞校尉，寒冬臘月人煙稀少，若非碰上校尉，霽月還不知會怎樣，等她傷好，便到校尉府上登門道謝。”

　　宇涵躬身道：“王妃折煞小人，舉手之勞，怎敢稱謝。霽月姑娘也算是小人的舊識，出手相助義不容辭。若王爺和王妃沒有別的吩咐，小人先行告退。”

　　柴瑋軒略點頭道：“去吧。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切勿多言。”

　　宇涵道：“小人明白。”遂躬身退出。

　　霽月傷得不重，只需靜養幾日。待眾人亂過之后，如云坐在榻旁緩緩地問：“今日遇到什么人了，傷成這樣？”

　　“寧王府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我看不過眼才出手。又想著別給小姐和殿下惹麻煩，便沒傷那些惡奴，只是腳下沒留神滑下石崖。后來宇涵趕來，那些惡奴就四散跑了。”

　　如云嘆口氣道：“寧王的荒唐事不少，在天子腳下強搶民女，也只有他做得出。瑋軒現下是風口浪尖上的人，沒辦法為這些小事去說他二哥，咱們也裝聾作啞便是，這些事留給寧王妃去操心吧。”

　　霽月心直口快，對這些事頗不齒，接口道：“聽說寧王性情暴躁，寧王妃苦不堪言，哪里還管的了這許多。”

　　如云看她一眼道：“與皇族打交道這么久了，也不知道謹言慎行，莫說這是寧王的家事，就算是朝堂上的事，也不用你我多言。殿下掌著京畿兵權，多少眼睛盯著瑞王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真看不慣，還有京兆府不是。再遇到今日這類事情，不可又自作主張。”

　　霽月嘟著嘴不服氣道：“若不是那個宇涵，會有誰知道是我攪了寧王的好事？他要是敢出去亂說，我定饒不了他。他整天跟在太子后面，當了個校尉就得意忘形，想當初也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

　　如云喝住她：“才說了讓你謹言慎行，又引出這許多瘋話。不管當初如何，宇校尉現在是朝廷命官，非但見面的禮數不能少，背后也不由人議論。若是耍性子，便回去陪伴先生，別在京城惹麻煩。”

　　見主人動氣，霽月忙拉著她軟言道：“奴婢知錯了，小姐你快做娘親的人，還這么兇，一點不像夫人的女兒，也虧得殿下受得了你。”

　　她們主仆相處，向來隨意，如云也并未真拿她和彩星當仆婢。自己剛才的口氣確實嚴厲了些，看她這幅樣子，如云自己倒先笑了。霽月也松快下來，又想起一事道：“前天彩星隨小姐進宮，她回來和我說起，剛見沈妃娘娘的時候，她著實嚇了一跳，那雙眼睛活脫脫就是當年夫人的樣子。我以前跟彩星說，她還不相信，現在親眼所見，不由得她不信。”

　　如云若有所思：“神情是像，心思手段可比娘親高明多了，她那次想救我，卻不用親自出面。深居后宮都能給太子和遠在行宮的瑋軒報信，現在又刻意疏遠我。皇上欲追查巫蠱之事，她卻能忍一時之氣，息事寧人，最后只處死燕霞，貶黜溫氏，使得本來眾矢之的的她獲得后宮嬪妃好感。行事得體，于權力角逐中長袖善舞，她究竟想要從我和瑋軒這里得到什么？”

　　“沈妃娘娘剛被進了‘賢妃’的封號，皇上又予她協理六宮之權，真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現在連皇后娘娘都讓她三分，她還能有什么想要小姐你做的？”

　　如云眼望窗外神色不定，“說起這個，才真讓我心驚。‘巫蠱之禍’沈婷不但毫發未損，還令父皇對她在后宮的境遇大起憐愛之心，又是冊封又是授權。她廣施恩慧，自己在受封的同時，還懇請父皇將六宮嬪妃的位次都進了一級，如今合宮上下無不對她感恩戴德，母后反而有被架空之勢。瑋軒讓我遠離她們，可是我卻禁不住好奇。”

　　如云精靈的眼神光芒閃動，“霽月，等你養好傷，幫我去查點東西，不用讓王爺知道。”

　　霽月略顯緊張地點頭，又不安道：“小姐，沈賢妃心機深沉，她若是真算計你什么，你一定得小心，千萬不能像小時候那次大意，差點丟了性命。”

　　如云心中微動，那一次，還是自己十三歲那年，和他一同經歷的生死劫難。那是怎么開始的？好像是為芳華送嫁的宮宴上，他突然出現，那種驚喜，仿佛驟然間艷陽高照，讓人根本看不到角落里的陰霾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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