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擺在太液池畔,巨大的竹架搭起一座水幕屏風,一隊宮人在遠處驅動水車,緩緩把清澈的池水送向水幕,剛入伏的黃昏,縱然無風,絲絲水霧飛入席間,伴著四面冰車上扇動涼風,也沁人心脾。
華貴的龍鳳呈祥織紋紅毯鋪滿席面,遠遠鋪到入口石階下。院內早點上喜慶的八角宮燈,紅綢飄飄,水霧迷蒙。舞姬和樂師在池面搭的水臺上輕歌曼舞,人影光影印在太液池的波光中,真有些讓人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
正北鋪上明黃坐墊,雕花翹頭金案,鎏金維幔交錯搭飾的位置,不用說也知道,是帝后專用。
主位下首,左右各搭起四張紅木銀角機案,先到一步的鄭國公夫婦已入座到左側,宴席掌事宮女引著譽王夫婦走向右座。柴修朝鄭昊微頷首一禮,鄭昊從鼻腔發出一聲冷哼,卻不回禮。
另有掌事宮女領著柴氏兄弟和如云走到右側偏后的席位坐下。
皇后生辰邀請的人并不多,除了幾位皇子公主,便是鄭國公一家、譽王府和懷安侯府。皇帝在東宮潛邸時的一眾鶯鶯燕燕,早被鄭悅清理干凈,如今大周的后宮,哪里有三千佳麗,單只鄭皇后一人而已。
皇帝柴翼現有三子二女,自然全都養在鄭皇后名下。太子二十多歲,早已成親,只是因著“勸退詔書案”被軟禁,東宮今日并無人參宴。
其他兩位皇子分別是吳王柴志和魏王柴賀,他們領著各自的王妃早早入席,緊挨著鄭昊坐在主座左側下首。此時都朝譽王夫婦頷首“皇叔,皇嬸。”
柴修朝他們微笑回禮,柴氏兄弟又上前分別見過禮。
剛入座,入口處便走來兩名宮裝美人,“是兩位公主。”柴瑋曄在如云耳邊低語。
如云點點頭,柴氏兄弟前方的位置,應該就是給盛和、盛景兩位公主留的。
兩位公主一前一后落座,柴氏兄弟便又起身朝她們行禮。
“盛和公主,盛景公主。”
已嫁做人婦的盛和公主身形豐腴,神態嬌柔多情,一臉巧笑婉轉,看著兩名俊朗男子抬手甜聲道:“曄表哥,瑋表弟不必多禮。”又轉向跟在后面的如云,“這位是老太師的孫女墨小姐吧,真是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本宮喜歡。”
如云微有些臉紅的行了禮,見另一位公主沒什話說,便隨柴瑋曄回到座上。
盛和公主的駙馬是鄭家長子鄭曉,現任職吏部尚書,此時并未與公主同行。
那一直未理人的盛景公主年未及笄,與盛和不同,華服珠釵的小女孩只一臉孤傲獨坐自飲,并不與旁人說話。
幾乎算是家宴,先到的人都側身與旁座有一搭沒一搭地交談。
如云看到左座后排的懷安候張文彬夫婦,暗自皺了眉頭,還是上去行禮問安。
張墨夫人早瞧見粉妝珠翠的侄女,看她過來行禮,眼神微一滯,隨即換上一幅笑顏。她臉色變換雖快,如云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她眼底那層未及掩去的怒意。
“你們快看看,這就是我那嫡親的侄女,老太師親自教導出的好孩子,知書達理文武雙全,那些普通的秀才舉人,可都不及她一半。”張墨夫人尖細的嗓音,在不大不小的席面上回響,引來一眾人好奇的張望。
如云低下頭去,掩飾眼里滑過的不悅。
不遠處一道滿是敵意的目光暗含殺氣,幾位婦人開始和著張墨夫人的話嘖嘖評論起來,如云又施了一禮,低頭回到自己位上。柴瑋曄眼中已有不快,伸手在案下輕拉了她。
“皇上皇后駕到。”內侍尖細的嗓音響起,人人起身離座,俯身跪拜高呼:“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