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寒很是自然地拉開椅子坐在我對面，拿起筷子夾了些飯菜。
“這幾天你先出去散散心，有事的話記得給我打電話。”說話間，他便抬起眼簾朝我看了過來，“旅游經費已經打在了你的卡上，密碼應該知道的吧。”
我不自覺頓了一下，忍不住朝他多看了幾眼。
“江總怎么忽然想起讓我出去旅游去了？還不到年會獎勵的時候吧……”
我輕笑了一聲，卻也沒有要挖苦他的意思。
“給你提前過年會，不好嗎？”江子寒低頭繼續吃著飯菜，眼皮都沒有撩過一下，神色很是淡然，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人們都說，無功不受祿。你這么一說，我更覺得心虛了。誘惑有多大，隱藏的問題就會有多大。江總在商場上闖蕩了這么多年，這么簡單的道理不會不懂吧。”
我漫不經心地說了這么一句，沒再去看他的臉色。
“隨便你吧。”江子寒隨口說了這么一句。
我卻心里瑟縮了一下，涌動起一種酸酸瑟瑟的感覺。
也就一個恍惚的瞬間，這種感覺就壓了下來。
我苦笑了一下，將這種莫名其妙泛起來的失落感覺拋之腦后。
不知怎么，竟然希望他能挽留我一下。
可要是真的挽留了，恐怕我自己也不會答應吧。
我用比平時快了許多倍的速度將碗里的飯菜扒拉進嘴里，擦了嘴角便站起身來。
江子寒正低頭打著電話，眉心鎖了起來。
我回過頭正要和他說話，見他沒空理我，也就算了。
我直接開車離開了那棟別墅，眼睜睜看著別墅在后視鏡中越縮越小，直到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凈。
不知不覺間，竟然滋生出一種很是不舍的感覺。
要是被江子寒知道了我的心思，怕是又要嘲笑我了。
有些事情，他還是永遠不要知道的好。
回到自己家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我從包里翻出鑰匙，跑了好幾個來回才將那些東西搬到樓上。
一走進門，一股灰塵味道就撲面而來。
所到之處，除了灰塵還是灰塵。
手往鞋柜上扶了一下，就留下了很是清晰的手指印，手指上沾染了不少灰。
我皺著眉輕撇了一下嘴角，從衛生間里找到打掃的工具后一點一點清理著灰塵。
直到汗流浹背的時候，我才給家政公司打了一個電話，找了兩個鐘點工過來。
她們打掃的速度雖然比我快了許多，可耐不住家里的灰塵實在是太多，還有一股潮濕的味道。
其中一個鐘點工皺著眉，拿著一塊抹布朝我走了過來。
“蘇小姐，您的房子實在是太難打掃了，怕是要打掃一個上午才能打掃出來。”
我正拿著撣子掃墻壁上的灰，聽見她說話后，忍不住側過頭來朝她看了一眼。
正要說話的時候，細細的灰塵便落了下來。
剛一張嘴，灰塵就掉進了嘴里，又是一陣猛咳。
“是呀！蘇小姐，我們平時打掃的都是很干凈的家。同樣的時間，可以打掃您這樣的三間房！”
“家政公司叫你們來的時候，就沒跟你們說過嗎。”
我輕咳了幾聲，眨了眨眼睛，看著她們。
她們對視了一眼，已經沒了剛才那理直氣壯的模樣，我心里也有些底了。
有些黑心的家政公司，除了收取雇主的費用之外，還要從鐘點工的工資里面抽成。
這些鐘點工遇見了比較難處理的工作，臨時和雇主加價錢也是正常的事情。
有些脾氣不好的雇主會直接給公司打電話，投訴之后，她們的工作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她們現在寧愿冒著被開除的風險還來和我談價錢，不知是看我好說話，還是這些工作實在是太重了些。
我不動聲色地繼續擦著墻上的灰塵，沒接話。
沉靜了幾秒鐘之后，她們這才說了幾句。
“公司和我們說的時候，只是說有兩個房間需要我們收拾。說是只是落了些灰塵，擦一擦就好了。”
“是啊，經理說平時只有一個人住，打掃起來不費事的！誰知道來了以后是這么一副樣子啊！對了蘇小姐，你這是多長時間沒住了啊，怎么能這么臟呢！”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這些話，言語間除了對經理的不滿，還有對我的抱怨。
當我從她們的口中說我屋子臟的時候，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停下了動作。
我低頭看著她們，一字一頓道：“我給你們公司打電話的時候，將這邊的情況說得清清楚楚的，還特意拍了幾張照片過去。你們要是嫌臟的話，我一個人打掃就好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抬手捶了捶后腰，將袖子又網上捋了捋，拿起撣子繼續掃著墻壁上的灰。
“蘇小姐，我們沒有這個意思。我們只是單純聊天而已，沒有任何抱怨。”
她們對視了一眼，嘆了一口氣之后再也沒提不干的事情。
中午下班的時候我特意多給了她們些工錢。
“這些錢你們自己收著，公司那邊我不會說，你們也沒必要和任何人提起這些事情。”
就在她們伸出皸裂的手接過鈔票的時候，我的心里泛起陣陣苦澀的感覺。
目光在她們身上停留了幾秒之后，最終還是移到了一邊。
直到她們最終離開，我這才沉了沉氣，將這種異樣的感覺壓了下來。
不知怎么，我最近總是能在其他人的身上看到蘇媛的身影。
其實我早就不生她的氣了，也根本氣不起來。
只是有時候心里憋了一股氣，還有些不甘心，難免會將怒氣遷移到她的身上。
有時候我會想著，要是她沒和周玄勾搭在一起，我也不會遭這些罪。
可有時候又覺得，她要是沒把我生下來的話，我也不會享受到現在的生活。
用周玄的話來說，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早已超過了許多人。
我輕抿了一下嘴角，拿著錢包去樓下超市里買了些方便面，將冰箱塞得滿滿當當的。
周玄給我的支票現在還在包里放著，那串數字依舊清晰。
我順手拿過手機給蘇媛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兒，最后自動掛斷了。
我等了一會兒，又給她打了一次，卻傳來對方正在通話中的提示。
我剛把電話放在一邊，手機就震動了幾聲。
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見是蘇媛打來的，我直接接起了電話。
“我剛才有事，沒聽到電話……你有什么事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顫，說話的時候也有些斷斷續續的。
我正要仔細聽的時候，微顫的聲音已經湮沒下去，聽不到分毫了。
我挑起一筷子泡面，吹了吹：“沒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說說話而已。你現在在干什么，吃飯了嗎？”
“吃了，吃了，炒了幾個菜。鄰居的兒子從國外回來了，拿回來不少稀罕東西，我過去看了看。”
“是嗎，你有想要的東西嗎？我雖然一時半會兒不出國，倒也可以讓熟人幫忙帶些東西回來。”
“不用了，我都……這么大年紀了……該玩兒的年輕時候都玩兒過了，沒什么好奇心了。”
她說話的時候，言語之間裹挾著幾分笑意，聽起來卻酸酸瑟瑟的，而且還有些結巴。
“你沒事吧？我怎么感覺你有些不對勁。”
我忍不住皺眉問了一句：“你打開攝像頭，我看看你。”
我隨手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的湯漬。
蘇媛輕笑了一聲，聽起來卻異常別扭，像是在刻意壓制痛苦似的。
“我只是有些胃疼而已，吃點藥就好了。等我什么時候好一些了，我再和你視頻。對了，愷城那邊天氣變冷了吧，你記得多穿點衣服。”
“還有，我前幾天逛商場的時候看見一件衣服，感覺挺適合你的。可惜你不在身邊，都沒法試一試。”
蘇媛聲音平緩地說出了這些話，傳到我的耳朵里的時候，聽起來有些恍惚。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似乎已經開始了這種無限回憶過去的模式。
在她看來，這種感覺似乎可以找到一些心理慰藉。
她每多說一句話，我的心里就要沉重幾分，像是快要喘不過氣來似的。
就在我厭煩的情緒快要加重的時候，我長舒了一口氣：“所以，你是希望我回到你身邊，繼續過之前的日子嗎。”
蘇媛遲疑了幾秒，才連聲道：“我沒有這樣的意思，只是說一些自己的事情而已。要是讓你感覺不舒服的話……我以后呢不會再說這些話了。”
她的聲音有些怯懦，倒像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似的。
我隨手將滑落到臉邊的長發捋到一邊：“我沒這個意思，你別多想。我只是在想我以后的發展方向而已，你別想太多。”
“發展方向？！”蘇媛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些，“你是打算回來嗎。”
她的聲音里似乎隱藏著幾分喜悅的神色。
我輕抿了一下嘴角：“我還沒有確定，一切都還說不準。”
“哦，”蘇媛只是應了一聲，“你不回來也寐什么，回來的話，也會有發展的余地的。”
“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