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利用自己的身份將周越壓制下來,最后黑著臉掛斷了電話。
他朝我看了過來,目光在我指尖的煙上掃過,眉心蹙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悅。
我將煙霧都吐了出來,輕聲道:“他怎么說?”
“他答應了。”
“是嗎?看來還是親爹管用啊。”我似笑非笑地說出了這句話,周越的臉已經有些繃不住了。
就在他的臉色變的更加難看之前,我打開車門,將一條腿探了出去:“希望周越這次能將這些話放在心上,要不然我還要麻煩您一次。”
話音未落,我盯著他深深看了一眼。
我是有私心的。
我就是想讓他記住我,即便他不承認我。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我直接下了車,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攥著鑰匙上了自己的車。
將鑰匙插進鎖孔當中,輕輕轉動,發動車子,從另一邊繞到小區門口,揚長而去。
這一連串動作做得很是連貫瀟灑,沒有半點凝滯。
做這些動作的時候,我下意識告訴自己,不能回頭。要不然,這么久營造的氣場可就都破壞了。
索性,最后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我直接開車回到了江子寒別墅。
他的車子就停在院子里,別墅里面燈火通明。
我深吸了一口氣,直接進去了,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剛到玄關,就見江子寒走了過來。
他穿了一身家居服,發型還是之前參加宴會時弄的樣子。
油光水滑,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和身上的衣服搭配在一起有些違和。
“你這次回來得挺早,沒去別的場子玩兒玩兒嗎。”
我借著低頭換鞋的機會將目光移到別的地方,沒去看他。
“也沒什么好玩兒的,就提前回來了。怎么樣,進行得還順利嗎?”
我輕提了一口氣,笑著看著他:“我已經要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應該算是順利吧。”
“這么快?!”江子寒像是冷嘲地輕笑了一聲,“沒想到周玄這么快就松口,倒是比我預想的快多了。他給了你多少?”
前幾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的時候,我也沒覺得什么。
可偏偏最后一句,我總覺得有那么一點刺耳。
我甚至條件反射地瞪了他一眼,張了張嘴,最后什么也沒說。
在他們看來,我就是這么一個見錢眼開的女人。
好不容易有這么一個機會,不趕緊要錢,還能干什么。
我輕挑了一下眉峰,深吸了一口氣:“冰箱里有吃的嗎?我有些餓了。”
我努力將梗在喉嚨里的躁動氣息給壓下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都是一些蔬菜,櫥柜里應該有些方便面,自己去泡吧。”
江子寒看著我,說了這么一句。
我也沒當回事,剛走了幾步,就覺得身上的長裙有些礙事。
每往前走兩步,就要絆一下。
我索性提起了裙子,就這么進了廚房,彎腰從櫥柜里找出方便面,端著泡好的面去了客廳。
江子寒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表情沒什么變化,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
我順手從一旁摸過遙控器,換了一個頻道。當看到主持人開始瘋瘋癲癲地笑鬧的時候,這才揭開了方便面的蓋子。
一股熱氣就這么躥了上來,撲在了臉上,有些發燙。
我順手便將頭發扎了起來,抱著泡面窩進了沙發里。
本以為江子寒會上樓,或者找一些別的事情做,沒想到他就這么靠著沙發,坐在我的旁邊,和我一起看著電視節目。
在眾人的嘻嘻哈哈中,我哧溜哧溜地吃著面,沒有一點見外的樣子,不顧形象。
江子寒那認真看電視節目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好笑。
我很不合時宜地笑了一下,又忙低頭喝了幾口湯。
“對了,你是怎么知道周玄那么多隱私的。按理來說,他應該把那些消息捂得嚴嚴實實才對啊。”
我調整了一下神情,看了他一眼。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這個圈子也就這么大,這些秘聞更是藏不了多久。”
“你就沒有想過,他很可能報復我嗎。”
江子寒總算是回頭看了我一眼。
目光也就在我的臉上掃了那么一下,便移到了別的地方。
“你現在還沒做出什么觸碰他底線的事情,他是不會做什么的。況且……想報復你的人多得排起了長隊,還用不著他動手。”
江子寒不緊不慢地說出了這些話,我聽了惱火得厲害。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將方便面盒子放在了茶幾上,順手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
“江子寒,這個世界上,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么。”
我有些報復似的,故意冷言冷語問了他這么一句,想惡心他,給他添堵。
他倒是極為嚴肅地拿起遙控器換了電視臺,一本正經地回了一句:“你指的是哪些事情。”
“各個方面。”
他的唇角似乎輕輕牽動了一下,稍稍側過臉掃了我一眼。
“有些關于你的事情我還是了解得不夠透徹,要不勞煩你告訴我一下。”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盯著我的臉。
他的目光極為通透,眼底的神色也很是凌厲,像是要將一個人就此看穿似的。
心里的某個地方像是被觸動了什么似的,有些發麻。
我不動聲色地將目光移到別的地方,很是無所謂地問了一句:“說吧。”
過了良久,都不見他有什么動靜,可還是,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目光就黏在我的身上,像是要糾纏到底似的。
我按捺了幾秒,最后還是朝他看了過去。
就在他盯著我的后頸看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藏在里面的牌子,忙靠在了沙發背上,欲蓋彌彰。
“你之前不是有很多晚禮服么,怎么不穿那些衣服。”
他若無其事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黏在我身上的目光終于移開了。
我用力吞了吞口水:“時間來不及了。就近買了一件,忘記摘牌子了而已。”
“蘇秦。”
他很是鄭重其事地叫了一聲我的名字,尾音略微拉長了一些,聽起來酥酥軟軟的。
我的心尖也狠狠跳了幾下,有些發麻。
就在他還要繼續說什么的時候,我忙將這種不正常的感覺壓了下來。
“你明明就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女人,為什么在一些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上很大方?!上個月,有個希望小學的人打來電話,說是你資助的那幾個學生上了高中,想來這邊上學。你知道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吧。”
他的聲音很是輕緩,說話的語調卻極為沉穩,就連每個音節都把握得異常精確。
我扯了一下嘴角,想利用笑容來遮掩一下空虛僵硬的心。
最后發現,根本就笑不出來。
我索性將那些笑容都收斂回來了,輕抿了一下嘴唇。
“那些人,沒有說一句感謝的話,只是通知你,他們要上學了。愷城的消費水平不是誰都能承擔得起的,借讀費也不是你能想象的。怎么,還想養他們嗎。”
我用力吞了吞口水,在他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質問下說不出話來。
那些記憶在不斷翻滾,隨時都有溢出來的危險。
我深吸了一口氣,拿著東西就要走。
“蘇秦,你確實是夠愚蠢的。”
他的話在我身后響起,在心里狠狠撞擊了一下,帶起了陣陣回音。
我再也無法拿出平日里那尖酸刻薄的樣子,來反駁他。
最后還是落荒而逃,沒敢再多說一句話。
在這些表象下面,掩蓋了太多無法解釋的真實。
這些事情,是我一直都無法觸碰的,一碰,心就疼得厲害。
直到我在黑暗中躺在了床上,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依然在不斷沉浮,就連腦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半夢半醒間,明晃晃的車燈像是直直地照了過來,晃得我眼睛直生疼。
耳邊還有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聽不真切。
“你爸撞死了人!你們怎么不去死啊!”
“蘇秦,他們找上門來了。”
“你們一家子都是賤骨頭!殺人償命!”
“繼父怎么了!繼父也是爹!你們別以為這件事情就這么算了!”
“對!你們不賠錢,棺材就停在你家門口不挪地方了!”
這些亂糟糟的聲音像一波接著一波涌上來的海浪一般,氣勢洶涌地朝我撲了過來,沒有半分喘氣的機會。
肺里也像是擠了許多海水似的,壓得心口直生疼。
那一張張臉,不斷在腦海中閃現,看起來異常清晰。
那個厚重的棺材就那么停在家門口,旁邊還堆滿了花圈。
蘇媛顫抖著聲音問我該怎么辦,那雙眼睛里纏繞了許多血絲。
我緊緊頂著誰那扇門,半天不敢動一下,生怕棺材里傳來什么亂七八糟的聲音。
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像是要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似的。
跳動得太過猛烈之后,忽然沒了聲音,窒息的感覺冷不丁傳來。
周越那張臉冷冷地浮現在我的視線當中。
他朝我怒吼著什么,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就在我想要聽清的時候,冷不丁驚醒。
明晃晃的燈光就這么照著我的眼睛,渾身僵硬得無法動彈,就連呼吸都凝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