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意也只是扯了一下嘴角,端起酒杯將那些酒一飲而盡之后,便將目光移到了別的地方。
一場飯局下來,不免有些精疲力盡的感覺,甚至還有一種難以招架的錯覺。
不知是不是江子寒也在場的緣故,我總是分心聽他到底說了些什么。
當自己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自己不免在心里嘲諷了一聲。
酒過三巡之后,我找了個借口出了包廂,走到衛生間門口的時候,從包里拿出煙叼在唇間。
找出打火機點著煙之后用力吸了一口,有些嗆人的味道在喉嚨里橫沖直撞,就連眼淚都在眼眶中不斷打轉。
我低下頭輕咳了幾聲,一陣清脆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我條件反射地抬起頭來尋著聲音看了過去。
在一片飄散開來的煙霧當中,一道婷婷裊裊的身影走了過來。
過膝的長裙,尖細的高跟鞋,紅色的指甲油……
這些物件安在普通人身上的時候,難免會穿出一種風塵的味道。
可配上薛意那張臉的時候,硬生生扯出一種高貴優雅的味道來。
果然,氣質這種東西是別人模仿不來的。
我不自覺冷嘲了一聲,輕瞇了一下眼睛,稍稍退到一邊,將路讓了出來。
我眼睜睜地看著薛意向我走了過來,明明心里很不好受,可視線怎么也挪不開,甚至還有一種自虐的感覺。
就在薛意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腦抽地說了一句:“還真是巧啊。”
說完以后,我自己都愣怔了幾秒。
反應過來后,我輕扯了一下嘴角,索性就這么抬起頭來看著她,擺出一副沒皮沒臉的樣子。
“不巧,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薛意的身影將頭頂的燈光擋住了一些,整個人周身像是裹了一層光暈似的,看起來很是璀璨。
這個時候,她找我能有什么事情。
一種很是不妙的感覺侵襲而來,神經都有些緊繃了。
這種感覺也只是一晃而過,便很快被我壓了下來。
“找我什么事?”我越發笑得明媚了一些,“難道是想回憶學生時代,手牽手上廁所的樣子嗎。”
薛意似乎輕笑了一聲,看著我的臉:“蘇秦,我真是羨慕你能活得這么灑脫,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
“我第一次聽人將自私說得這么清新脫俗的。”
我將唇間的香煙拿了下來,微微側過頭將煙吐了出來。
余光所過之處,瞥見一道身影出現在轉角的地方,又很快混入人群當中。
薛意是背對著他的,應該不知道他來過。
“不知怎么,就算你是自私的,我也不覺得有什么違和感。就比如……江子寒在訂婚宴上拒絕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像是天經地義似的。”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很是認真,看不出半分嘲諷挖苦的味道。
“要是江子寒聽見你說這些話,估計會被氣死吧。”
我似笑非笑地調侃了一句。
江子寒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和我相提并論,現在他也應該沒有什么例外。
薛意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看著我:“蘇秦,你在他身邊待了這么長時間,卻還是對他一無所知。”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底像是閃爍著一層光芒,說話的語調也變得輕快了一些,又隱約帶著悠長的味道。
一種很是怪異的感覺慢慢滋生,像是錯過了什么似的。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索性將煙頭掐滅,微微側著腦袋看著她,想找到一些端倪。
就在我仔細觀察的時候,薛意漸漸將臉上的笑意收斂回去,睨了我一眼之后踩著高跟鞋緩步進了衛生間。
曖昧的暖色燈光落在明亮的墻壁上,被折射了幾次之后最終落進了我的眼底。
我投在墻壁上的身影看起來斑斑駁駁的,晦暗不明。
江子寒……江子寒……
為什么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聽到他的名字,就像是影子一樣,怎么都甩不開。
我深吸了一口氣,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緒之后朝包廂走去。
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我向旁邊看了一眼,沒有看到江子寒的身影。
直到回了包廂,他的位子都還是空著的。
包廂里的氣氛已經炒到了最熱,桌上也是杯盤狼藉,水漬在桌布上暈染開來。
付念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指尖還夾著一支煙,煙灰都快要掉在手背上了。
他的身子將一旁的人擋得嚴嚴實實,可對方的聲音卻準確無誤地傳進我的耳朵里,聽起來倒是一種油膩膩的感覺。
我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將已經快要燃滅的煙頭從他的手里拿了出來。
他這才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又向我身后看了一眼,像是在找誰。
我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果汁:“薛意還在衛生間,估計一會兒就會回來吧。”
他的眼簾這才輕垂下來,目光在我的手上掠過。
頓了幾秒之后這才將我的手握住,攥緊。
溫熱的掌心將我的手背緊緊包裹其中,溫度有些發燙。
我甚至有些心虛地朝別人看了一圈,默默將手放在桌下,一點一點往開掙。
剛松動了一些,他的手再次收緊,這次攥得緊緊的,沒有一點縫隙。
“你剛才喝了酒,我讓司機送我們回去。”
他的聲音緩緩而至,很是溫潤,沒有棱角。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拒絕:“我打出租車就好,不用麻煩了,或者之間讓酒店找代駕也是一樣的。”
這些話說到一半,我這才意識到他剛才說了些什么。
他說的是——咱們。
咱們……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暗暗咯噔了一聲,抬起另一只手將他的手掰開,作出什么都沒聽出來的樣子。
“蘇秦,其實我有些后悔了。”
付念將他面前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五官都緊緊皺在一起,嘴角更是抿成了一條線。
“付總,你怕是喝多了,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我握緊那只被他緊緊攥過的那只手,低頭緊盯著那杯果汁,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有時候,喝多沒喝多,不就是由人說的么。如果你愿意把我當做喝醉了的話……”
他說到這里,忽然頓了一下,尾音里更是裹挾著幾分笑意。
悠長的聲音里似乎還帶著幾分回音,就連心肝都有些發顫。
我緊抿了一下唇角,沒有搭話。
就在我抬頭的時候,薛意剛好走了進來。她只是向在座的人打了一聲招呼,便拿著東西出去了。
我索性也跟在后面,走了出去,最起碼想為自己尋一點清靜。
為了不讓薛意察覺到我就在她后面,我專門站在一旁等了一會兒。直到看不見她了,我這才不緊不慢地走在后面。
我剛走到大廳,就見大堂經理朝我走了過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的小男生。
那個男生看起來倒是白白凈凈的,眼底的神色也很干凈通透。
我不由放慢了腳步:“你們有什么事嗎?”
“我們幫您找了一個代駕,可以送您回去。”大堂經理指了一下他身旁的小男生,一臉恭謹的笑意。
我不由地朝那個男生看了一眼。
正想說話,大堂經理便說道:“這是付先生幫您叫的服務,而且我們酒店找的代價都和我們簽過合同的。到時候我們會親自給您打電話,確認您是否安全到家。”
大堂經理說這些話的時候,眼底眉梢都帶著幾分淺淡的笑意,解釋倒也合情合理。
最終我也沒矯情,直接將鑰匙給了那個男生,自己坐進了后座。
我幾乎是出于本能地想給付念打個電話,最起碼向他道聲謝。
可一想到他剛才做的那些事情,這個念頭也就沒那么強烈了。
直到現在,都覺得手背有些發燙,火燒火燎得厲害。
就在我打開通訊錄遲疑的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付念的名字瞬間在屏幕上亮起,就連心臟都跟著快速跳動了幾下。
我深吸了一口氣,猶豫了幾秒之后才將電話接了起來。
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又漸漸安靜下來。
“大堂經理找過你了嗎?”
“嗯,我現在就在車上。”我望著車窗外面,將手機握緊了一些,“你……你也早點回去吧,下次別喝這么多酒。”
“算是關心我嗎。”
他的聲音和緩了許多,還隱隱帶著些沙啞的味道。
我望著外面一閃而過的路燈,輕抿了一下嘴角:“付念,你確實喝多了。”
我不自覺將說話的聲音壓低了一些。
付念那邊沉默了幾秒:“晚上早點休息,別熬夜。”
對于他忽然的關心,我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招架。
我沉了沉氣:“嗯,知道了。”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我忙不迭將電話給掛斷了,不再多說什么。
當一切都寂靜下來的時候,那顆心瞬間變得躁動起來,都有一種無處安放的錯覺。
我和付念之間牽扯了太多的是非恩怨,這些話我在前幾年也聽到過無數遍,甚至有了自動免疫功能。
至于江子寒……
我思忖了幾秒,索性打開了通訊錄,給江子寒打了一個電話。
那邊剛響了幾秒,電話便被接了起來。
“蘇秦?什么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