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鞋子就這么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當(dāng)中,似乎泛著冰冷的光,我的心也瞬間揪緊,又緩緩放松。
“我去吃飯吧,我來吧。”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緊不慢的,很是溫潤。
還不等我大腦反應(yīng)過來,自己就已經(jīng)站了起來,干發(fā)帽也有些松動了,幾縷頭發(fā)從里面掉了出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擾動著臉頰,退到了一邊。
付念蹲下身來將茶幾往外面推了推,擼起袖子探出手撿起了手機,來電顯示上仍是穆桐的名字。
他的名字輕皺了一下,作勢就要往起接,我心一橫,拿起桌上那碗面就直直地朝自己的手上。
湯湯水水和著滾燙的面條就這么直直地灑在了手背上,鉆心的疼瞬間直沖腦仁,就連手都連續(xù)抖了好幾下,眼淚一個勁兒地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
“沒事吧。”付念的聲音有些緊張,聲線繃得緊緊的,隱約還有些發(fā)顫,往我這邊走了幾步。
就是現(xiàn)在。
我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沾滿了湯汁的手輕輕一抖,剩下的半碗湯直接潑在了付念的手上。一道倒吸冷氣的聲音瞬間傳來,我著急忙慌地彎腰抽出紙巾胡亂擦著他的手,震動個不停的手機掉落在地,沒有接起來。
短短幾秒的時間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卡頓,眼淚也瞬間從眼眶里涌了出來,直直地砸在了付念的手背上。
“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碗太燙了,我又沒拿穩(wěn),你沒事吧。快去衛(wèi)生間沖一下,我來收拾這里。”
我一邊擦著他身上的水漬,一邊任由眼淚一個勁兒地往外涌,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卻將每個字都咬得分外清楚,沒有半分含糊。
“我沒關(guān)系,我?guī)闳ヌ幚硪幌率稚系膫凇!闭f話間他便拽著我的胳膊往衛(wèi)生間走,掌心的溫度很是直接地傳在我的手腕上,沒有半分阻隔。
我輕抿了一下嘴角,用力眨了眨眼睛,明顯感覺到眼淚粘在了睫毛上,每眨動一下都掠起一抹涼意。
微涼的水澆在燙得發(fā)紅的傷口上時痛意緩解了一些,就連掛在手背上的面條也被水澆了下去。付念的指節(jié)停留在我的手腕上,襯得他的皮膚越發(fā)清透。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手挪到了一邊:“你把你的手放在冷水下沖一下,我去拿藥。”
還不等我把話說完,付念便一把拽著我的手將我緊緊抵在洗手臺上,后腰又是一涼。
還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付念便緊壓下來,柔軟的唇帶著極為強勁的力道落在了我的嘴上,裹挾著極為濃重的溫?zé)釟庀ⅰ?
霸道強勢的吻忽然讓我一陣惡心,我?guī)缀跏浅鲇诒灸艿貙⑺话淹崎_,條件反射地抬起手來擦了一下嘴角:“我去拿藥,你先在這里等一會兒。”
我剛抬起腳往外面走,就傳來一陣砰砰敲門聲,聲音越來越大,門也被震得陣陣發(fā)顫,像是要把心臟也給砸出來似的。
估計是她來了。
我回頭向里面看了一眼,付念已經(jīng)走了出來,眉心微蹙,目光向門口掃了過去。
我輕沉了沉氣,走過去就要開門。快走到門口了,也不見他叫我停下,心里那根弦瞬間繃得緊緊的。
眼看著手已經(jīng)放在門把上了,只要輕輕轉(zhuǎn)上一下,門就開了。迎接我的是一場未知的大戲,亦或者是一個連我自己都無法預(yù)知的未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手上已經(jīng)用了些力。正要往下轉(zhuǎn)動的時候付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瞬間將手上的力撤掉,卻還保持著搭在上面的姿勢,心下又是一松。
“我來吧,你先進去。”付念的聲音很是輕緩,像是被刻意壓低了一些,神情看上去和往常也不太一樣了些。
我沉吟了幾秒,輕抿了一下嘴唇,砸門聲更厲害了一些,一道凌厲的喊叫刺破門窗傳了進來。
“付念!開門!”
是穆桐的聲音?!
付念的表情瞬息萬變,臉繃得緊緊的,我?guī)缀跏浅鲇诒灸艿貜埩藦堊欤沒說出話來,付念便將指尖放到唇邊對著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一陣細密的嗡鳴聲在茶幾那邊連續(xù)響了幾聲,付念神色一變,朝那邊走了過去,撿起手機看了一眼,向我指了指衛(wèi)生間的方向。
外面的敲門聲消停了幾秒之后又繼續(xù)以更為強烈的態(tài)勢侵襲而來,我吞了吞口水,踮起腳尖向里面快走了幾步,又折回去將放在門口的鞋子撿了回去。
還不等我說話,付念便將扔在沙發(fā)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塞進了我的懷里,幾乎是連推帶搡地將我塞進了衛(wèi)生間里。
“進去鎖好門,別說話。不管聽到什么動靜都別出來,要不然就難收場了。”他低下頭來聲音低沉地說了幾句,臉上的表情極為嚴肅,眼底隱隱泛起冷厲的神色。
一種極為緊迫的氣氛鋪天蓋地地向我席卷而來,緊緊地壓著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我抿緊嘴角緊緊盯著他,親眼看著他的臉在門縫中漸漸消失。門剛關(guān)上,我便快速反鎖了房門,手都有些發(fā)顫。
衛(wèi)生間的門鎖剛落下,外面就傳來一陣很是急促的腳步聲。高跟鞋敲擊地面的尖利聲音在空氣中回蕩,一下緊著一下,直往我的心窩里戳。
“只有你一個人?”冷厲的聲音里夾著著質(zhì)問的語氣。
我縮在衛(wèi)生間的角落里連大氣都不敢出,抿緊了嘴唇,生生地感覺到一股極為強勁的壓迫氣息席卷而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是,剛才我在衛(wèi)生間,沒聽到手機響。”
“沒聽到手機?!”穆桐發(fā)出了一聲冷笑,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促狹,“那你連這么大的敲門聲都聽不到嗎?!屋子里是不是藏了人?!”
清脆的腳步聲在客廳里回蕩,又漸漸遠去。兩道沉悶的撞擊聲從外面?zhèn)鱽恚犉饋淼瓜袷情T撞在了墻上似的,沉悶得讓人心里直發(fā)慌。
腳步聲越來越近,就連空氣中都裹挾著肅殺的氣息,直直地逼了過來,讓我躲無可躲。
隨著聲音的逼近,我的心臟瞬間瑟縮成一團,不自覺地往里面退了退,抱著那一團衣服緊盯著門口。
門把手忽然從外面轉(zhuǎn)動了幾下,狠狠地拽了幾下房門,發(fā)出一陣砰砰的聲響,頭皮一陣發(fā)麻,就連心臟都連續(xù)瑟縮了好幾下。
一種從未有過的逼仄感覺和窒息感接踵而來,狠狠地將縮成一團的心臟握緊其中。
就在門快要被踹爛的時候動作忽然停了下來,一道極為清脆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空氣忽然安靜了許多,幾乎是死一般的沉寂。
我抿緊了嘴唇,往門口方向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將目光收回來,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陡然炸裂開來。
“付念!你就是一個王八蛋!從你的嘴里說出來的話到底有幾句是真的。說,這里是不是藏了別的女人!你說啊!”
穆桐的聲音一聲尖過一聲,濃重的哭腔已經(jīng)有了崩潰的趨勢。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不適的感覺給壓了下去。
“這個門壞了,你別無理取鬧。”付念的聲音超乎往常的沉穩(wěn),在他的聲音當(dāng)中聽不出半分愧疚和歉意。
也對,要是能看出什么的話,我當(dāng)初也不會被他騙得團團轉(zhuǎn)了。
當(dāng)初被玩兒的人是我,現(xiàn)在對象又變成了穆桐。之前只見過一面,她就給我下了那么大的套子。現(xiàn)在我這么做,也算是還給她了。
光是這樣就受不了了?!那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
我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干脆倚著墻低頭看著腳尖,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他們的談話,甚至有種被人護著有恃無恐的感覺。
要是這個時候能有一支煙更不錯了。
我輕扯了一下嘴角,心里生出戲謔的情緒來。
“我無理取鬧?!當(dāng)初是你給我發(fā)短信讓我過來一趟的。我給你打電話你又不接,敲門也沒人應(yīng)。怎么,你露出這么一副表情干什么,是不是被我戳中你的痛處了!”
穆桐說話的語速很快,言語間嘲諷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得,這個謊算是圓不回去了。我冷嗤了一聲,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來,對著鏡子照了照,甚至已經(jīng)想好被穆桐當(dāng)場抓包后的反應(yīng)和說辭。
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刻意演戲了,也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穿幫。
我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邊將干發(fā)帽弄緊了一些,將外套罩在浴巾外面。免得一會兒發(fā)生什么肢體沖突,自己的形象太過難看。
外面沉寂了幾秒,付念的聲音才響了起來:“剛才那個女人已經(jīng)走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現(xiàn)在就找物業(yè)來開鎖,要是里面真的有女人,要我怎樣都可以。但是,要是里面沒有其他人的話,咱們的關(guān)系也到此為止了。”
付念的聲音低沉得厲害,言語間滿是逼仄的意味。也就轉(zhuǎn)瞬的事情,他便將鍋甩到了穆桐的身上,尖利的聲音戛然而止。
以退為進,玩兒得可真好。
我在心底感嘆了一聲,隨手從洗漱架上拿起一支口紅涂了幾下。門被狠狠踹了一下,我的動作頓了一下。
“付念!算你狠!”穆桐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了進來,我冷挑了一下嘴角,在遠去的腳步聲中涂完了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