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聲音很清脆,又很綿長,當即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意識更加清醒了一些。
我努力按捺住想要找付念討個說法的沖動,心里卻直恨得牙癢癢。
在床上直挺挺地度過了幾個小時,等到外面天稍微亮了一些,我這才翻了個身很是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反正我已經被江子寒給趕出來了,公司當然是去不成了,現在睡個懶覺也犯不著誰的事兒。
就在半夢半醒之間,床頭忽地傳來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音,甚至連帶著床頭柜都在輕微顫動著。
我忙摸起了手機,看都沒看來電顯示,皺著眉頭裹緊被子有些不耐地問了一句:“什么事?”
“蘇秦,這都幾點了你還不來上班?!這里還有一堆工作等著你做,你要是在這個時候給我撂挑子,看我弄不死你!”
組長那咬牙切齒又刻意壓低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只覺好笑得厲害,甚至還有那么一點荒唐。
“組長,公司我是去不成了。都這個時候了,人事部還沒下發通知嗎?”
“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是說,我在那里待不下去了,估計人事部已經開始招新人了吧。你要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掛了,我昨晚一晚沒睡好!
說著我便輕闔上了眼皮,將手機扔到了一邊,等著他自己掛電話。
耳邊倒是響起一陣說教,無非是說這個工作機會是多么難得,我放棄這么一個機會簡直就是和自己在作對。
我深吸了一口氣,直接掛斷了電話。
還沒安靜一秒鐘,電話又響了起來,震動聲聽起來實在是讓人厭煩得厲害。
“我說,你還有完沒完了。我工不工作是我自己的事情,您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我會對自己負責的!
我屏住呼吸急聲說出了這句話,換來的卻是一道熟悉的反問。
“你辭職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遲疑了幾秒,看了一眼手機頁面,故意輕扯了一下嘴角,拿捏著讓人很不舒服的嗓音:“呦,付先生啊。我是辭職了,您有沒有什么好的職位推介,讓我混口飯吃!
他明顯頓了幾秒,就連呼吸都聽起來比剛才重了一些。我冷笑了一聲,拿著手機盯著天花板不說話。
“我送你去公司。”
“誰的公司?咱們先說好了,我只去你的公司,其他人我還瞧不上!蔽乙贿呎f著一邊將腳搭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來回動著腳趾打量著腳趾甲。
指甲油已經有些斑駁了,今晚洗澡的時候重新涂一下好了。
“放心吧,我給你介紹的公司一定不會讓你掉身價的。半個小時后我去接你,自己把早餐搞定。”
他說完這些話以后便掛斷了電話,我扯了一下嘴角,從被窩里鉆出來后直接去了衛生間。
洗臉的時候回想到他說話的方式和語氣,竟然覺得和江子寒有幾分相似。要不怎么說物以群分人以類聚呢。
我特意化了稍微有些濃的妝容,對著鏡子來回照了照,看了一眼時間后直接提著包拿著鑰匙下了樓。
剛出單元樓就看見付念的車停在了門口,我輕扯了一下嘴角,加快腳步向車子走了過去,卻不見車窗降下來。
我繞過車頭的時候抬手敲了敲車窗,沒皮沒臉地沖他眨了眨眼睛,這才打開車門坐了上去:“付總這是要帶我去哪兒發財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彼鏌o表情地回了我這么一句,說話間將一個三明治扔了過來,卻沒說什么。
我懷揣著那個還熱乎的三明治,撩起眼皮往他臉上瞧了瞧,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聲,拉長聲音輕嘆了一聲。
“古人說不吃嗟來之食,你說我這是該吃呢,還是不該吃呢?”
我用拇指和食指夾著三明治的包裝袋,輕輕撕扯了幾下,用余光向他掃了幾眼。
“人活在這個世上就應該現實一點,自己的生存都成了問題,還談什么尊嚴不尊嚴!闭f到這里他冷挑了一下嘴角,往我臉上掃了一眼,“你可不是這種喜歡僑情的人,我也不希望看到你這點!
“你付總倒是看得開,說得好聽一點兒就是能屈能伸。說得難聽一些,”我冷笑了一聲,“你來給自己想個形容詞,我一時詞窮,竟然找不到適合你的話來。”
付念朝我瞥了一眼,臉色冷冷的,看不出所以然來。
我也懶得和他計較那么多,眼看著快要將三明治的包裝打開了,又重新包好放進了袋子里,扔到一邊不做理會了。
車子越往前開,我越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當江子寒的公司就在眼前的時候,我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眉心。
當我以為他只是從這個公司路過的時候,他卻大賴賴地將車子停在了公司門口。
我心下一冷,緊緊盯著掛在寫字樓上的幾個大字:“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還沒被江子寒開除,就還有機會,F在下車,還有機會。”付念冷著臉盯著前面,從煙盒里拿出一支煙叼在嘴里,說出來的話沒有一點人情味。
不過說來也對,既然從一開始就是在算計,要是算計里都摻雜了人情味,那只能說他業務不夠精,還需要回爐重造。
而他付念最不需要別人教他怎么做人,我在他面前可什么都不算。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么關心我的工作了?付念啊,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蔽覔Q了個坐姿,又往椅子里窩了窩,漫不經心地看著做好的指甲。
話音剛落,一沓嶄新的鈔票便出現在視線當中,那修長白皙的指節按壓在粉色的鈔票顯得分外扎眼。
當這疊錢毫無預兆地出現的時候,我很是沒出息地心跳加快了許多,甚至生出一種喜悅的情緒來,由內而外散發出來,自己卻不覺得哪里不對勁。
“你要是能在這個公司繼續待下去,這些錢就是你的。以后給你的好處也只多不少,你自己想明白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言語間帶著幾分譏諷的神色,余光掃過我的時候,鄙夷又夾雜著冷眼旁觀的神色漸漸讓我的心緒歸于平靜。
那條短信的內容在我的腦海中閃現了一下,目光不自覺地在那沓鈔票上滯留了幾秒,心里咯噔了那么幾秒。
我撩了撩眼皮,輕扯著嘴角將那疊鈔票接了過來,拇指劃過鈔票側面的時候發出極為清脆的聲音:“還真他媽大方啊!
我扯了一下嘴角,說了這么一句,隱約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就連自己聽起來都有些別扭。
“只要能做到識時務,這些都是小意思!
“小意思?看來付總這些年還真是做了大買賣,這些錢都不放在眼里了!蔽依淅涑读艘幌伦旖,拿起那疊在手心上拍了拍,目光悠悠地盯著他看。
付念始終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色,倒是有一種銀貨兩訖的感覺。錢在我手里,那貨呢。
我生生地扯了一下嘴角,漸漸收斂了嘴角的笑意,冷著臉將那些錢拍在了車臺上,冷著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用這些錢來買一個清靜,當年的錯我不會再犯,你也千萬別把我想得太簡單。”
我冷眼掃了他一瞬,狠瞪了他幾秒之后打開車門便走了下去,直接站到不遠處的馬路牙子上等出租車。
正左右眺望的時候,付念的車直直開了過來,將我的路擋得死死的。
車窗半降,露出他的半邊臉。
“上車!
他面色陰沉地看著我,那雙眼里滿是沉穩到讓人心里發寒的神色,我也不禁跟著沉了沉心思,冷下了臉。
我就這么和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僵持著,直直地盯著對面那座高大的寫字樓,看著映在玻璃墻上的車輛和人群,心里微微起了一些波瀾。
我就這么和付念對峙著,不肯讓出一步。來往的車輛中似乎夾雜著一輛沒有載人的出租車,我忙往前走了幾步,抬起胳膊晃了晃。
還沒放下手來,付念便裹挾著一股寒氣直直朝我走了過來,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狠地將我往他的懷里拽了一下,腳步踉蹌了幾下后直直地撞在了他的心口上。
還沒等我看清楚他的臉色,他那略帶逼仄的聲音便緊緊朝我逼了過來。
“你要多少!
猝不及防間,這句話像是一把鋼針似的,狠狠地扎進了我的心窩上,惹得心臟一陣瑟縮。
我幾乎是出于本能地連笑了幾聲,將所有的情緒都給遮掩了過去,抬起眼簾不疾不徐地盯著他的眼睛,緩緩吐出了幾個字。
“你覺得值多少!
印象當中,我好像也跟江子寒說過這句話。當初這么問他,只是為了給自己尋找一條退路。
現在這么說來,更像是在逼自己走上一條絕路似的,同時也是在逼付念,等著他給我一個說法。
“三百萬!”
他上下兩片嘴唇一碰,便說出這么一個數字來,我輕挑了一下嘴角,毫不猶豫地轉過頭去,朝著緩緩停下的出租車走了過去。
“蘇秦!你有完沒完!”
就在我的指尖快要觸碰到門把手的時候,他猛地來了這么一句,似乎還帶著理所當然的怒氣。
我扯了一下嘴角,二話不說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打開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