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嘴唇,看向了車窗外面。車里的氣氛漸漸向一種未知的方向發展,倒也不覺得沉悶或是尷尬。
“對了,警察那邊還需要你們二位的配合。你們把電話號碼留一下,我一會兒讓我的同事將電話告訴警察。”
司機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說話間紙筆就從前面遞了過來。我接過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正要給付念的時候,忽然想到他的右手受傷了,又將手收了回來。
我目光幽幽地盯著他的后腦勺,沉了沉氣。猶豫了幾秒之后直接打開手機,從通訊錄里翻出了他的電話號碼,照著抄了上去。
司機接過紙掃了一眼,直接將那張紙放在了車臺上面,繼續開車。
沒一會兒,電話鈴聲就響了,是江子寒打來的。
我沒有半分猶豫,直接掛斷了電話,將鈴聲調成了靜音,放在一邊就當看不見。
“你這幾年得罪的仇人很多嗎。”付念的聲音緩緩傳來,聲音很是沉穩,聽不出半點戲謔的味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說道:“是啊,平時張揚跋扈慣了,不是得罪人就是被人得罪,日子哪有那么好混。”
他輕笑了醫生哦不說話,我卻有些忍不住了。
“今天李生估計也是被逼慘了,居然想到來求我。要么是慨悅不要他了,要么就是當初做的虧心事太多,給自己斷了后路。說白了,就是你那女朋友不讓他活了。”
“你怎么知道。”
付念的聲音比剛才冷了許多,像是警惕了幾分。是怕我說出不該說的話嗎?
我在心底冷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你那女朋友的手段我是見識過的,長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心里卻滿是算計和陰謀。做事手段干凈利落,直接切中要害。就是有點操之過急了,將某些小人給逼急了。”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我向前反鏡掃了一眼,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司機也若有似無地向前反鏡掃了幾眼,一副認真聽八卦的樣子。
我朝那司機看了幾眼,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幾秒,沒有回答。
付念倒是急著給他女朋友平反,不遺余力地揶揄道:“你只是一個靠取悅男人而活的可憐女人而已,不一定就比穆桐好多少。你要是有一天有了她這樣的能力,你做得只會比她更狠。”
我挑了挑眉,扯了一下嘴角。要不是有外人在場,我恨不得現在就給他鼓掌,以示他的猜測是多么精準,戳人肺腑。
我若無其事地撩了一下耳邊的碎發,用眼尾向司機掃了過去,直接和他在前反鏡中視線相對。
他忙將目光移開了,一副心虛的樣子。
我拉長聲音戲謔道:“偷聽別人說話是不禮貌的,要是被他女朋友知道了,你今天的下場和那個男人一樣慘。”
司機抬起手擦了擦額前的冷汗,抿緊嘴唇不說話。
我輕瞇著眼,下車的時候被他背進了醫院。幸好沒有傷到骨頭,但是扭得也不輕。腳腕已經腫得不像樣,輕戳一下就一陣鉆心的疼。
到醫院后我和付念被帶進了不同的科室,出來的時候我的腳上就被打了一層厚厚的石膏,整條小腿都被支架給綁著,走路得拿雙拐,整個人都依仗著兩根棍子,像是懸在空中似的,難受得厲害。
陪在一旁的司機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我,躊躇了幾秒說道:“要不我背你吧?你拿著這兩只拐杖。”
我嗤笑了一聲,打量了一下他那瘦弱的小身板兒,繼續摸著墻根往前走。
“他怎么樣了?”
“誰?哦,正在里面縫針呢。被刀扎得不輕,醫生說得縫七八針,不知道傷沒傷到筋。”
要說沒什么觸動是假的,畢竟當時是他幫擋下了那一刀。要是他沒沖過來的話,那刀就實打實地落在我蘇秦的身上了。
一想到血液奔流的場景,我的心就是一陣瑟縮,甚至還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顫。
我不自覺地抿緊了嘴角,往后面看了一眼,往回收目光的時候卻意外地撞上了司機那探尋的目光。
他的目光實在是太過坦蕩,以至于我這種有自己顧慮的人在他面前總覺得像是被看穿了似的,有一種不敢直視他的錯覺。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讓我反感,甚至有一種想要快點逃離這里的沖動。
我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要走。
“蘇小姐不去看看付總嗎?距離這里不遠。”
“算了,我腿腳不方便,等我行動方便一些再說吧。”
我拿著冠冕堂皇的理由理直氣壯地將他的提議給拒絕了,甚至沒有半分愧疚。我深吸了一口氣,正慢慢往前挪的時候,司機便說道:“蘇小姐,有你的電話。”
他從我的包里掏出手機,手機屏幕上閃爍著江子寒的名字。
我頓時氣結,他又露出一副很是無辜的模樣來,憋了一肚子的氣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里,上上不來下下不去的。
我只讓他拿了一會兒包,手機已經調成靜音放在了包里,他都能看出來有人給我打電話了,他可真是厲害。
我看著屏幕上江子寒的名字心里一陣瑟縮,他又偏偏將手機又往前遞了遞:“蘇小姐,你的電話。”
我心里一陣氣惱,硬著頭皮從他的手里接過了手機。
剛接通電話,江子寒的聲音便傳進我的耳朵里。
“蘇秦,一頓飯吃得你樂不思蜀啊。看你這意思,我交代你的事情都辦好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得清冷,促狹,言語間還裹挾著極為濃重的揶揄味道。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卻還是厚著臉皮,背靠著墻訕笑道:“沒有您的指示,我哪里敢擅自行動呢。剛才只是出了一點狀況而已。您要是不介意的話,能否派人來醫院接我?我回去慢慢向您匯報工作。要是可以的話,您最好派一個身強體壯點兒的。”
“蘇秦,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你還真是有膽量啊。”他的聲音陡然壓低了一些,說話的語氣卻更顯凌厲。
就算現在沒和他站在一起,我都能想象到他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就連后背都有些發寒。
我暗暗提了一口氣,打開照相機,將手機遞給了司機,又指了指我的腿。
當我把照片發給江子寒的時候,他一聲不吭地掛斷了電話,沒說接我,也沒說不接,再沒了任何音訊。
按照他的行事風格,他應該不會拋下我不管的吧。
我干脆挪到了走廊的座椅上,將雙拐放到一邊,百無聊賴地向四周張望著。
其中一個科室緊閉的門打開一條縫兒,接著縫隙越來越大,付念端著胳膊從里面走了出來,面色有些蒼白,倒是襯得那雙眼睛越發烏黑發亮。
我向他掃了一眼后遲疑了幾秒,還是將視線從他的身上收了回來。
雖然這樣做確實有些不太厚道,但是比起他對我做的那些事,這都不值一提。
這么想著,我心里確實好受了一些。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卻讓我覺得渾身別扭,心里更加煩躁了一些。
“剛才他已經給我打了電話,說是一會兒就到,我先和你等他過來。”付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沒有一絲波瀾。
我深吸了一口氣,抬起眼簾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不用了,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該怎么給你女朋友一個交代吧。估計明天咱倆的事就上新聞了,到時候再解釋就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小心眼的緣故,說話的時候故意將“女朋友”這三個字眼咬得特別重,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分外別扭。
我忙低聲咳嗽了一下,將尷尬的情緒遮掩過去。
付念站在旁邊沒說話,我卻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在我的身上,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妙。
我硬著頭皮沒有說話,直到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我才覺得松了一口氣,將頭偏到另一邊。
付念快步走到了大廳里面,墻擋住了我的視線。
沒一會兒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便傳了過來,我忙低下了頭,作出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來,卻用余光瞥見一雙锃光瓦亮的鞋子停在我面前。
“你還真是厲害。”清淺的聲音里帶著極為濃重的挖苦意味,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忙整理好了情緒,抬起頭來眼巴巴地朝他望去,沒皮沒臉地說道:“不是我厲害,只是我的運氣實在是太背了一些。江總,我這也算是工傷吧,公司不會不管我的吧。”
江子寒朝我冷冷挑了一下嘴角,眉眼間滿是不屑的神色。
“到這個時候了,你關心的只有錢,你還真是鉆進錢眼兒里了。”
“我一直都是這副樣子,你又不是一天認識我。”話音未落,江子寒便抬起腳踢了踢我那只打了厚厚石膏的腿,一陣鉆心的疼一波接著一波地往腦袋上涌,頓時出了一層冷汗。
我咬緊了牙關,才沒在這個時候罵出來,嘴角輕顫地死死盯著江子寒,疼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卻像是陰謀得逞一般,冷勾了一下嘴角轉身就走。
我這才看見他身后居然還有兩個男人,還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們便冷著臉走上前來,架著我的胳膊將我拖了起來,一路快步往外面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