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抬頭，就撞上了江子寒冰冷又滿是審視意味的目光，心下一緊，握在手里的文件掉在了腳下。

我忙抿緊了嘴唇，有些慌亂地躲開了他的目光，借著低頭撿文件的空檔強迫自己快速調整好情緒。

車里的氣氛瞬間變得異常冷凝，壓迫的感覺毫無預兆地侵襲而來。就在我以為江子寒又要對我逼問一番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關門聲。

江子寒已經率先下了車，留給我一個清冷異常的背影。

我忙打起了精神，放在資料拿起包提起裙擺追了上去，深吸了一口氣后頗為嫻熟地勾著他的胳膊擺出一張笑臉來，掩飾著不停發顫的五臟六腑。

愷城其他人和江子寒打著招呼，我趁他們說話的間隙向他掃了一眼。

俊朗的臉上帶著客氣的笑意，眼底的神色還向以往那么清冷疏離，看不出生氣的征兆。

“呦，這不是蘇小姐嗎，你怎么也來了。”

一位穿著一身名牌，禮服上鑲了不少碎鉆石的年輕女人走了過來，目光在我身上轉了一圈之后含情脈脈地盯著江子寒，絲毫不加掩飾。

我習慣性地扯了一下嘴角，看了一眼江子寒，小聲道：“你的舊情人來了，要和她敘敘舊嗎？”

“沒這個必要，你要是實在無聊的話就找她聊聊，別給我添亂就行。”

他說完以后面帶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從侍應生手里拿了一杯酒，面帶春風地和其他老總往里面走。

那個女人作勢就要往上跟，我忙擋在了她的身前，挺直了腰板兒低頭看著她：“林小姐，好不容易見上一面，這么著急走干什么，最起碼聊聊天再走啊。”

“聊天？！”她上下打量了我幾眼，眼底滿是不屑的神色，嘴角挑起一絲冷笑來，“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我呢，是愷城的名媛，你呢，只是一個靠男人上位的便宜貨而已。你回去好好照照鏡子，看你哪里配和江少站在一起。”

這些話聽多了，我這會兒也沒什么感覺，往江子寒那邊看了一眼，見他已經走遠了，沖她扯了一下嘴角：“林小姐說得對，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

丟下這句話以后我便自顧自地往人多處走，四處找尋著周玄的身影。不管怎么說，自己先占據主動權總比別人牽著鼻子走強一些。

本以為周越也會露面，沒等來周越，倒是先看見了周玄。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裝，頭發打理得油光發亮，面色紅潤，笑容爽朗。

柳如眉挽著他的胳膊，作出一副端莊大氣的姿態來，皮膚還像以前那么白皙，在燈光下發著光。

我冷嘲了一聲，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沉著氣向江子寒那邊掃了一眼，輕抬起腳步向他走了過去。

“江少，時機到了嗎。”我半倚著一旁的柱子，輕笑著問了一句，有意無意地拉長了尾音。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江子寒慵懶地來了這么一句，我的腰一緊，愣怔了幾秒之后往他那邊靠了靠，收斂了所有神色。

柳如眉挽著周玄的胳膊笑意盈盈地走了過來，不時地和豪門富太說這些什么，笑得那叫一個大方得體。

她越往這邊走，我心里的那根弦就繃得越緊，不自覺地握緊了手里的杯子。

“你很緊張？”一道帶有戲謔味道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溫熱的呼吸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著我的耳廓。

我扯了一下嘴角，稍微站直了一些，輕抿了一口果汁，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是站得時間長了，有些累了而已。”

江子寒輕嗤了一聲后再沒說話，拿起酒杯就朝他們走去。我也只能挺直了腰板兒迎上去，努力打起精神，祈禱他們不要認出我來，最起碼不是現在。

我收斂了神色，和江子寒稍微錯開了一些。周玄的目光向這邊看了過來，眼底深邃的神色像是一潭毫無波瀾的古水似的，讓人看不透徹。

“江少，一段時間沒見，越發英姿勃發了。”周玄爽朗地笑了幾聲，目光向我掃了過來，“這位是……”

我忙上前一步笑道：“江少的女伴而已。”

“也是我們公司的行政助理，”話音未落，江子寒就補充了一句，“以后難免會和這些公司打交道，帶她出來混個臉熟，以后辦事也方便一些。”

周玄笑著點了點頭，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柳如眉卻在這個時候插了一句：“前幾天還見你母親了，她說給你相了一個好姑娘，你和對方見面了沒有，感覺怎么樣？”

我輕抿了一下嘴角，低頭整理了一下頭發，用余光向江子寒掃了過去。

我和江子寒之間的恩怨情仇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了，柳如眉又整天和那些貴太太混在一起，聊些愷城的八卦，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如果說江子寒相親的事情都是江母告訴她的，我就不相信江母沒把上次打我的事情告訴她。

現在當著我的面問江子寒這些事情，無非是想給我個下馬威而已，還真是會拿人開刀啊。

我在心底冷嗤了一聲，卻又不好反駁，惹惱了她。

江子寒也是不慍不怒的，輕抿了一口酒，目光含笑地看著柳如眉，稍微提高了聲音漫不經心地說道：“周越都沒找女朋友，我更不著急了。要是有什么名門閨秀能配上周越，我一定介紹他們認識，也好讓您早點兒抱上孫子。”

柳如眉依然是一副大方端莊的模樣，眼神卻變得清冷了許多。我忍不住挑了挑眉，在心里嘲諷了幾句，見她沒認出我來，心里稍微松快了一些。

就在我神游天外的時候，她的聲音忽然將我拉扯回來。

“你是蘇小姐吧？咱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柳如眉稍稍蹙起眉心上下打量了我，神色極為認真。

我心里咯噔了一聲，出于本能地向江子寒看了過去。他嘴角的笑容稍微收斂了些，目光緊緊盯在我的臉上，一副饒有興味的樣子。

兩道意味不明的視線同時射在我的臉上，一道是在審視，另一道則是直接戳進了我的心臟，像是要將我給看透似的。

剛剛放緩下來的神經頓時緊繃起來，我硬著頭皮迎上了柳如眉的視線，輕笑道：“可能是我長了一張大眾臉，看起來和別人有點想象吧。”

“是嗎。”柳如眉勾起了涂得鮮紅的唇角，拉長了語調陰陽怪氣地反問了一句，目光更是在我身上轉了好幾個來回，盯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正想找個借口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還沒來得及開口，周玄就冷不丁地問了一句：“蘇小姐，你父母是誰？”

父母？！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心，抬起眼簾來一本正經地盯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忍不住發笑。

他居然敢問我的父母？！

他倒是一臉坦然地看著我，沒有半分愧疚，像是在看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似的。不過話說回來了，我蘇秦于他而言，可不就是一個陌生人么。

我的心一陣揪痛，眼睛有些酸澀。忙眨了眨眼睛，不以為意地說道：“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也真是一個普通上班族而已，和你們是比不了的。我先去一下洗手間，失陪了。”

說完以后我帶著快要凝固在臉上的笑容轉身就走，身后隱約響起周越和他們說話的聲音來。

他們一家子站在一起聊天的樣子倒是其樂融融的，可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掩藏著怎樣一顆丑陋骯臟的心。

我用力沉了沉氣，將涌起來的不甘和不愿通通壓了下去。

我拿著手包站在女衛生間門口點了一支煙，靠著墻壁仰著頭望著天花板，看著青色的煙四散開來，心里空洞得厲害。

“你怎么在這兒？”溫潤的女聲從旁邊傳來，聽起來還有些耳熟。

我微微側過頭看了過去，來不及將眼底的神色收回去。所幸我和她之間隔著一層煙霧，她這會兒又皺著眉，盯著我指間的煙。

是薛意。

我訕笑了一下，將煙換在另一只手上，垂下了手，動作嫻熟地曲起食指敲了敲上面的煙灰。

“是江……江總帶我過來的，認識一下公司客戶。”

她的眉峰稍蹙了蹙，眼中劃過一抹疑惑的神色來。也就轉瞬的時間，她便換上了溫和疏離的神色：“子寒帶你過來的？你現在在他的公司工作？”

“只是一個行政助理而已，平時只是打打雜而已。”我不動聲色地低頭看著她那張精致小巧的臉，中規中矩地說了一句。

在女人堆里混久了，或多或少都能看出女人的那些小心思來。剛開始見到薛意的時候我也沒多想，但她那晚折回來將江子寒帶走的時候臉色明顯變了一些。

既然她沒挑明，我也沒有說破的必要。

薛意挑了挑眉，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了過來：“在正兒八經的大公司上班還有許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也不能按照娛樂場所的規矩來。你要有什么事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沒準我還能幫上忙。”

我低眉瞥見加粗的副總裁三個字的時候只覺有些嘲諷，正要伸手去接的時候看見江子寒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