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嘴唇,暗戳戳地往他那邊看了看,他自始至終都閉著眼睛,我又不好意思打擾他,只能將這些話憋在肚子里。
“到了!蔽野衍囃A讼聛恚萝噺暮竺孀簧夏贸隽税_沒關上車門,江子寒便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腳步飛快地把我往別墅拖。
他的手指還和以前一樣,清涼,入骨。
我有些慌了,忙往回收了收胳膊:“大半夜的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回去吧。”
“你應該很喜歡這種邀約才對吧,”他回過頭來睨了我一眼,眼角眉梢都寫滿了不屑鄙夷,“只是上去坐坐而已,能有什么大礙!
他特意將“坐坐”咬得特別重,咬牙切齒之外還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深意了。
單純的我將這兩個字理解成最簡單的意思,到了后面才知道此做,非彼坐。后來再有人跟我提起去家里坐坐的時候,江子寒的臉便從腦海中浮現出來,心口也跟著一疼。
江子寒一路將我拖到了他家。進門的剎那客廳里的燈就亮了,明媚如白晝,晃得我眼暈。
玄關處放了一個鞋柜,江子寒彎腰從里面拿出一雙男士拖鞋扔給我:“換上!
說著自己解開了領帶,將脫下來的外套隨手掛在衣架上,全程都用一種陰仄仄的目光盯著我,看得我渾身發毛,心尖發顫。
我抿了抿嘴唇,脫下鞋子穿上了那雙大了好幾個碼的拖鞋,在他的注視下走進了客廳。每走一步就發出一聲響亮的吧唧聲,走得越快聲音越響。
客廳地板被擦得锃光瓦亮,能映射出人影,寬大華貴的沙發擺在一邊,所有的家具都纖塵不染,沒有一點人氣。
待得時間久了,倒是覺得更像一個家具展覽廳。奢華、氣派,最適合這種有錢人住。
“坐吧,隨便坐。”江子寒打開酒柜,拿出一瓶葡萄酒和一只高腳杯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我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看著他:“你……你不是有潔癖嗎?”
“潔癖?”他冷嗤了一聲,用一種不置可否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好幾遍,微微皺了皺眉,姿態閑散地靠著沙發。
末了,才沉聲道:“是,我的潔癖還不輕。凡是進我家門的人都要先去洗一遍澡,把身上的酒味和煙味都洗干凈再來和我說話!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慢慢休息,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的話,咱們去你的辦公室談也是一樣的。或者你也可以去酒店找我,我是不介意的!
“來都來了,就這么走了?我要和你談的可是幾百萬的大生意,過了今晚,就不算數了!彼L了聲音,往高腳杯里倒了些酒,“蘇秦,我呢,沒準什么時候不開心了,一腳就把你給踹了。你說說,以后誰還敢要你。你不趁年輕趕緊攢點兒養老的錢,難道還指望你老板養你一輩子?”
這些話就像是一根根利刺似的,直直地插在我的傷口上?、準、狠。
當初我媽就是因為沒錢沒勢,才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就連現在,都經常告誡我,不要走她的老路。
既然上了江子寒這條賊船,我還有什么放不開的。
我沖他彎了彎唇角:“那請問,衛生間在哪里?”
“一樓就有,一直往里面走,右手最里面那間就是。里面的浴巾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包括牙刷。邊上還放著浴袍,你想穿哪件穿哪件,別穿你身上這件就成!
我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腰板兒踩著拖鞋在一陣脆響中進了衛生間。直到關上了門,才覺得稍微松快了一些。
為了不讓江子寒挑出什么毛病為難我,我洗得分外仔細。洗完澡之后我用毛巾隨便將濕了的頭發包了起來,站在化妝鏡前仔仔細細地化著妝。
雖然不知道江子寒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可也不能在他面前太過隨便了。況且自己本來就是靠臉吃飯的,時時刻刻在人前保持儀容也算是職業素養吧。
我找出吹風機將頭發吹到半干不干的狀態后就出門了,只是拖鞋上沾了水,每走一步就在后面留一個腳印,清脆的聲音也越發響亮。
江子寒襯衣半解,手里拿了杯酒,桌上的酒瓶里只剩下半瓶酒了。旁邊還放了一杯白開水,還冒著熱氣。
“坐吧。”他撩起眼皮掃了我一眼,疊起了雙腿。
“你要和我談什么生意?”我規規矩矩地坐在旁邊,雙腿并攏,腰板兒挺得直直的,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會客標準姿態。
“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不喝酒上來就談生意的嗎?我看你這幾年算是白混了?丛谀阕≡旱姆輧荷,喝水就可以了!
我伸出手就去拿桌上的那杯白水,指尖快要觸碰到杯身的時候抬起眼簾用余光掃了他一眼。見他一直盯著我,猶豫了幾秒后還是拿起了旁邊的高腳杯,往里面倒了些酒。
他輕勾了一下嘴角,輕垂眼簾和我碰了碰杯,將那些酒水一飲而盡。我騎虎難下,皺著眉看著里面的酒。
總覺得哪里有些古怪,可又說不上來。
“怎么,怕我給你下藥?”江子寒又給自己杯里添了點兒酒,沉吟道,“我要是想整人的話,可不僅僅是下藥這么簡單!
“瞧你這話說的,我只是覺得這酒是不是有點少,對不起你的盛情款待。”
我笑容諂媚地說了一句,學著他的樣子一口悶了。他的表情才稍微好看了一些,拿起酒杯不由分說又往我的杯子里添上了酒。
“我聽說酒店最近在研究一個新的項目,而且還是你在負責……”
“是啊,這件事情不是一個月前就定下嗎?當時您也參加會議了,”我仔細注意著他的神色,不敢錯過他任何一點神情變化,“難道您現在有什么新的提議嗎?”
江子寒沉吟了半晌,挑起了眉心和我碰了碰杯:“策劃倒是好策劃,但是……用在酒店上怕是有害無益!
“怎么說?”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盯著我手里的杯子頓了幾秒。我從善如流地輕抿了一下裝裝樣子,抬頭的時候覺得頭頂上的燈光像是在旋轉。
我忙低下頭來放下杯子,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用力眨了眨眼睛。
之后江子寒說了些什么我沒聽清,只覺得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回音,從左耳朵進去以后,又從有耳朵鉆了出來。
一種煩亂的感覺躥了上來,心煩氣躁的,坐都坐不住。
我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晃了晃腦袋,在沙發上摸了摸包,扶著茶幾就要往起站:“那個……我身體不舒服,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好嗎?”
耳朵里忽然傳來一陣嗡鳴,就連自己的話都聽不清了。跌跌撞撞間,膝蓋好像碰在了什么東西上,發出一聲悶響,卻沒什么感覺。
從這里到玄關,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卻遙遠得不像話。四肢也在不住地發抖,腿上根本使不上半點力氣,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似的。
這是怎么回事?那杯酒?那杯酒里有東西?
我用力調整著呼吸,勉強回頭看了一眼,整個屋子都在左右搖擺著,沒喝完的酒在燈光下閃爍著妖冶的紅。
江子寒一步步走了過來,無數個他塞滿了整個客廳。
上下眼皮不停地打著假,他的臉也變得分外模糊。我緊緊咬了咬嘴唇,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虛軟無力:“你……你下了藥?你不是說……說過……”
“我剛才說什么了?”他笑看著我,眼睛里的光暈看得我一陣發暈。
我用力吞了吞口水,腳下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不受控制地閉上了眼睛。一直在心口徘徊不散的燥熱感覺更強烈了幾分,注意力也漸漸渙散,聽不到一點聲音。
恍惚中覺得身子一輕,異樣的感覺越來越烈,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忽然一股透心的涼意由外到內滲進了骨頭里,渙散的神智漸漸回攏一些。
我不由自主地長大嘴用力呼吸,忽然一陣鈍痛傳來,本能地睜開眼睛抬頭望去。
江子寒那張俊逸邪氣的臉闖入視線,他的手里好像還拿著什么東西,還往外噴著水。
冰涼入骨的水灑在臉上,又清醒了不少?稍绞乔逍眩***直沖的感覺越是明顯,心里越發憋悶。
“蘇秦,你看看你現在這個鬼樣子。妝容花得一塌糊涂,臉色難看得要死。你說,現在把你丟出去,會不會有人要你?”
我擰眉微微側過了頭,氣息不穩地咬緊了嘴唇,語調怪異地斷斷續續道:“我……我有你……不……不是嗎?”
憤怒和屈辱的感覺接踵而至,好不容易理清的神智居然本能地將那些情緒給壓了下來。
看吧,看人臉色的日子過久了,低聲下氣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生存的能力。
江子寒關了花灑,往我頭上扔了一塊毛巾,用力擦著我臉上的污漬,拉長了聲音漫不經心地說道:“蘇秦,你還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啊。在這之前我已經給了你無數次交代的機會,可你卻是一個字都不肯說。你是要和我犟到底是嗎?嗯?”
“所……所以你就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懲罰我?”我的嘴角抖動了一下,火氣又躥了上來,甚至不受控制地向他伸出手去,卻收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