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戰收回視線,淡道:“不必。”說完這一句,轉頭就走。
羅雁城一愣,隨即提高了些音量,“我說話算話!”
她一直看著蕭戰消失在視線中,也沒能見到他回頭。她心里有些失落,但很快便拋在了腦后。她向來有恩必報,總歸承諾已經做了,自己問心無愧。
她這么想著,又回到了小攤旁,幾句話將焦紅梅糊弄了過去。
蕭戰轉過一條街,鬼使神差地,又輕手輕腳地回來了。
他遠遠看著羅雁城耐心介紹自己的藥草,態度不卑不亢,忽然攔下了一個乞丐。他看著乞丐流膿的小腿,從荷包中取了一小塊銀子,道:“你去那邊找她看病。”
“蕭蕭爺的賞賜。”
那乞丐看著有人愿意出銀子給自己治病,當下是不住地作揖道蕭,他本來就是下賤的一條命,這腿上的膿包就是任由發展。
蕭戰躲在了一個巷子口看著那乞丐一瘸一拐的朝著羅雁城走了過去,羅雁城站起身子來讓乞丐坐下來給他看病。
“子悅。”焦紅梅看著自己的女兒毫無避諱的伸手就要把乞丐的褲腿卷起來,立馬出聲制止。
自己的女兒尚未出閣,養在家中的良家女子定是要和男子授受不親。
“怎么了娘?”
羅雁城回過頭來看著焦紅梅,看著她臉色有一些欲言又止,大概能夠猜測到幾分。“救人命者,只說醫德不談其他,咱們是清白的賺銀子,自然是不怕別人說道的。”
女兒這樣子的提點著自己,焦紅梅又如何不知道,若不是自己的丈夫去了,家里沒有一個人能給撐腰,自己現在和女兒也不用如此的艱難。
焦紅梅紅著眼眶站在一邊,看著羅雁城細心地檢查那人的傷口,傷口已經是十分的嚴重,不僅流膿還有腐肉。
乞丐身上的臟污散發著一股異味,羅雁城細聲問著傷情,面上沒有任何的異樣。
“若是想要全好,定是要忍痛割除腐肉和膿包,再給你仔細著上藥,你可愿意?”
羅雁城這樣子的問著乞丐,乞丐痛快的點頭,一般的醫館壓根不會給他們這些命賤人治病,羅雁城讓自己的娘去買一壺烈酒來。
分了一碗足夠讓人醉了的酒讓乞丐喝下,羅雁城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在用烈酒浸濕之后在火上炙烤了一下,她快速的用刀人刮著腐肉和膿水,那乞丐偶爾悶哼一聲,羅雁城卻是十分的沉著冷靜。
小丫頭有這樣的魄力,蕭戰躲在一邊偷看,心中自個不住驚嘆。
羅雁城在自己的藥筐里挑挑揀揀,又將藥草搗碎隔著醫布敷了上去,乞丐還沒有完全的清醒過來,羅雁城卻是拿著一方草紙給他包藥。
她的手法如此的嫻熟,蕭戰看得出來對方是懂得醫理,來來往往的路人偶爾有停下來看羅雁城動作的,卻覺得這女孩子做的事情實在是有悖常理。
“我的命根子啊,誰能救救我的孩子!”鬧哄哄的街市上突然有人崩潰的大聲吵鬧,羅雁城一下子被吸引過了眼神,隨即就停下了手中的一切事情跑著往那人群中擠。
“都讓讓。”她大著嗓子的喊著話,努力的在擠進人群之后快速的蹲下來,她伸手摸著孩子的脈搏,還有救。
“我苦命的兒啊,怎么就掉河里去了,這不是要我的命!”
神志受到刺激的母親嘟嘟囔囔的哭訴著,看著羅雁城對孩子動手動腳就惡狠狠的抓著羅雁城:“你要做什么!”
羅雁城并沒有搭理她,只是快速的用自己的手處理著孩子口鼻里的泥和異物,同時將這孩子的衣服給解開露出胸膛。
眾人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子的救人辦法,只覺得羅雁城是在不要臉,那孩子的母親羞怒著伸著手就要扯羅雁城的頭發,而一只有力的手卻是突然出現桎梏住了她。
“她在救人。”
嚴肅沉穩的聲音響起,羅雁城抬起頭看著是蕭戰幫了自己一把,沒說什么趕忙低下頭幫這孩子做心肺復蘇和人工呼吸。
羅雁城不厭其煩的重復著自己的動作,只是這孩子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眾人大氣不敢喘的站在一旁,只道是這羅雁城就是得了失心瘋,想要冒犯一個毛頭孩子,嘟嘟囔囔的拌嘴說閑話。
“鄉下的丫頭就是沒教養,缺男人的貨色連一個夭折孩子的嘴都不放過,敗壞家風。”
“剛才還看著她給一個乞丐挽褲子,真不要臉。”
眾人嘰嘰喳喳的指責著羅雁城,說得她十分不堪,羅雁城卻是一個字也未曾放在心上過,她的一整顆心都在這孩子的身上。
那孩子的母親盡管被蕭戰桎梏,整個人的臉卻是不住的抽搐,哭訴:“我的指望沒有了,我們家三代單傳,怎么不讓我去死!”
她現在是腸子都悔青了,要是孩子醒不過來自己也去跳河。
眾人指責著羅雁城,而那地上躺著閉著眼的孩子卻是突然嗆了一下水,整個人歪著臉就不住地吐水。
“我的兒!”
那婦人看著自己的孩子睜開了眼睛,整個人失聲尖叫的就要過來,羅子夫卻是婆娑著那孩子的后背慢慢的攙扶他坐起來順氣。
“我剛才做的只是急救,不然遲一步這孩子就救不回來了。”
羅雁城眼神掃視著剛才說自己的風涼話的那些鄉親,言語里都是冰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醫者以后也分人救治,那你們遇險之時最好永遠都遇上同性別的醫者。”
那些人的臉色十分的尷尬卻沒有在反駁,羅雁城看著那乞丐似乎是已經醒了,就走到了蕭戰的身邊作揖:“蕭蕭公子剛才幫我一把,如今我已經欠你兩次恩情。”
蕭戰沒有說話只是點了下頭揮著衣袖走開,羅子夫將自己之前包好的藥遞給了乞丐:“你每日熬湯喝兩碗,不出半月就會好,定時我在幫你檢查。”
乞丐付了五十文離開,羅雁城將錢都遞給了焦紅梅,焦紅梅看著自己的女兒如今忽的成長了不少,眼角發酸之余心中不住地唏噓,剛才的婦人卻是挎著一個籃子過來找羅雁城,連帶著她的兒子。
“女菩薩,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蕭你,我們農戶人也沒什么好送的,就給你拿了一些自己腌的菜和瓜果,還望恩人不要拒絕。”
那孩子在大人的指示下跪著給羅雁城磕頭,羅雁城卻是收下了吃食讓大人以后好好的看著孩子,有了今天的這些事情,即使她這個鄉野女子采的草藥沒有店鋪收購,就是來看病的人卻是多了起來。
她的醫術并不差那些藥鋪的大夫,收的錢卻是十分的公道,有的藥鋪為了讓病人多吃幾服藥,方子總是用藥輕,而羅雁城卻是五副藥就會見效果,都不讓人多花一分錢。
一時之間那些看不起病的人都來羅雁城的攤子前看病,而羅雁城照常每日早早的去山上采藥,草藥都是新鮮的,若是自己沒有的,她便會寫一個方子讓人去藥鋪里抓。
她們母女兩個人每天天不亮就背著藥筐去上山,盡管是有一些辛苦,但是口袋里的銀子卻越來越多,即使羅家的其他人針對她們母女,可她們的日子卻是一天天的好過了起來。
母女兩個人夜晚在燈火之下數著錢,焦紅梅將它們都收進了一個口袋,她們每天的生活過的都很簡樸,根本就用不了多少的開銷。
“咱們鎮子上的那套房子,娘你現在也該找人去收拾收拾,若是你有什么喜歡的家具,咱們就攢錢去買。”
這些天羅雁城感受著焦紅梅的母愛,也從心底認下了這個母親,她心中一直都有自己的算計,既然這羅家人排擠他們,只會從他們的身上扒錢財,那么就不如她們兩個母女一起生活。
“娘是這么想過,但是你爹沒了以后咱們來這羅家待了這么久,若是突然離開,還不知道周圍的鄰居們怎么說。”
羅雁城以后是要嫁給秦文韜的,若是因為這些風言風語而攪黃了兩個孩子們的婚事,那她就是對不起自己已去的丈夫。
“等你以后嫁到秦府,娘就搬到鎮子上幫你看孩子。”
焦紅梅這樣子的說著自己以后的指望,羅雁城沒有表達什么,心里卻是長長的嘆息,那秦文韜和柳燕燕的事情可真是讓她大倒胃口。
兩人簡直是一對奸夫淫婦,只是將這些事情告訴母親,也只是會讓她徒增煩惱,她自有自己的打算。
“女兒現在還小,婚事雖說是父親之前定下的,但現在咱們兩家明顯有一些不匹配,若是有一日那秦家公子來退婚,娘你就允了女兒的心思如何?”
羅雁城如今不過是想要試探母親的態度,焦紅梅卻是眼眶紅了聲音哽咽:“原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事,卻沒有想到咱們家現在落魄到這樣,只盼望那秦老爺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秦公子也鐘情于你。”
羅雁城上前來哄著母親,同時制止住了自己想要再說一些話的嘴,她怎么說就是穿越過來的高材生,受的教育是自由戀愛,若是那秦文韜是真心真意的愛自己,恐怕她是有幾分真心,如今秦文韜若是裝模作樣的過來騙人,羅雁城卻是不能夠忍的。
她看著母親跟著自己上山似乎是有一些吃不消,就決定自己獨自上山去找草藥,只要母親在攤子那里等自己就好。
羅家的人看著她們大房成日里不在家難得落得清凈,就是這話傳到了老太太孔桂花的耳朵里,卻說焦紅梅那個大的帶著小的偷吃懶做,成天在村門口和人說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