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深所屬的經濟公司發布的公關文字比想象中要強硬的多,字字句句都帶著對所屬藝人的偏袒和維護,尤其是最后一句:對于任何莫名的誹謗與造謠都將會付出代價,我司將堅決維護所屬藝人夏時深的所有權益。
輿論反轉的很快,幾個營銷號先是率先發了那日慈善活動的完整視頻,視頻中油膩肥胖的中年男子和穿著素色襯衣的夏時深形成了鮮明對比,底下的評論走向開始往奇怪的地方進行。
[dbq,我完全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夏時深也太tm帥了吧]
[我愿意和夏時深面對面,讓他罵我一萬遍]
[哥哥的鎖骨鯊我!]
戚衍垂頭坐在車里,后視鏡上綁著的掛飾被空調風吹得搖搖擺擺,時不時擦過他耳邊過長的發梢。哪怕唇角緊抿,也依舊能看出上揚的弧度。因為瀏覽網頁的時間過長,手機在掌心里發燙,但戚衍依舊固執地為每一條夸贊夏時深的評論點贊。
機械的動作重復了上百次,像是不知疲倦地繞著太陽公轉的小行星。
手機嗡的震了一下,戚衍點開對話框,于露的消息噼里啪啦的連著往外蹦。
于露:我哥也太他媽帥了吧!
于露:不知道哥哥看見黑評會不會難過
于露:嗚嗚嗚他肯定很難過的!
戚衍想了想,在對話框里打出幾個字:他應該不會太難過。
于露:為什么?
戚衍不知道怎么回。
他關掉聊天框,從轉盤似的的圖標點進朋友圈。他沒什么朋友,微信里的朋友算上公司的同事還有同一棟的李阿姨,也就差不多十個人。大家的生活簡單又枯燥,經常兩天過去了,朋友圈的內容還沒有刷新。
除了夏時深。
從前幾天添加夏時深之后,戚衍的朋友圈帶著些過年張燈結彩的氣氛,因為夏時深的話實在太多了。
早晨要發自己吃的什么早飯,中午要發自己在哪個片場拍戲,晚上要對今天一天的活動內容進行總結和評價,并且每條都附帶當前的位置定位。
就像生怕別人找不著他似的。
戚衍有好幾次想私信提醒他,但每次把想說的話刪刪減減,花了十幾分鐘,最后還是放下了手機。
戚衍點開夏時深的頭像,瞇著眼把手機往眼前湊近了些,卻還是看不出他的頭像是個什么東西。照片中的視角從高往低,像素不太高,融進墨一般的黑色背景上有一小片模糊的白,像是一個人的背影。
他做事沒有一桿子杵到底的恒心,盯了幾十秒,戚衍就覺得眼睛澀痛,隨即放棄探索真相。他把手機放遠了些,點進夏時深的朋友圈。
十分鐘之前,他又發了一條新的朋友圈。
[幫人搬家]
干巴巴的四個字,沒有任何配圖,但最下面的那排藍色小字卻依舊標明了他所在的地址。
戚衍發動了車,他一面換擋一面低著頭瞥了一眼擱在副駕駛位上還沒暗下去的手機,很小聲的嘟囔:這是你自己發地址讓狗仔瞧見的。
夏時深定位的地址是個十分高檔的別墅住宅區,每一棟別墅的占地面積都超過800平方米,戚衍把商務車停在別墅大門前的觀景噴泉旁,看著晶瑩透亮的水柱沖到幾米高,變幻成各種各樣的線條,再驟然落下。
陽光下粼粼的水面被打亂,濺起的水珠砸在他的車窗,發出輕響。
也許是從未見過那么漂亮的造型噴泉,那個時候戚衍沒細想,為什么小區的門衛瞥了一眼他的車牌就放他進去了。
后來,他卻沒了細想的心情。
那天很熱,戚衍趴在方向盤上,長焦鏡頭和相機機身摸起來燙手,像白玉一般柔潤的甲體上籠了一層薄薄的金光。
鏡頭拉近,聚焦,搭在快門上的手指連著按了好幾下,記錄下夏時深從推開門到邁腿的所有細節,差不多有三十多張。這些片子都是用不上的,他每次拍下這種照片,到公司例行檢查時,就會被錢有為指著鼻子罵一通。
戚衍每次都低著腦袋說他知道錯了,但下一次卻還是會拍,就像鬼迷了心竅。他每次拍到的片子都是沒用的,戚衍覺得沒什么,他甚至貪心的希望,希望夏時深永遠讓他拍到的都是沒用的片子。
直到這次,淺灰色的裙擺緊跟著夏時深出現在鏡頭中。
按在快門上的手指有一瞬間卡頓,戚衍覺得眼皮發燙,喉嚨緊的說不出話。
相機顯示屏上,男人背對著鏡頭,站在他對面的女人面容嬌俏,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女孩展眉一笑,撒嬌似的把手里的袋子遞了過去。
因為夏時深背對著鏡頭,戚衍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第二張照片,女孩臉上的笑意更大,原本拿在手上的紙袋換到了男人手中,他接過去了。
就像那晚,夏時深拿過他手里的袋子那樣。
戚衍差點忘記,夏時深就算再特別,他也是一個正常的男性,是一個喜歡漂亮,喜歡漂亮異性的男人。
攥著相機的指尖是不合時宜的冰涼,戚衍把相機放在膝蓋上,頭向后抵著座椅靠枕,長出了一口氣,低垂的眼睫輕微抖動,像是隨時會抖落出水珠似的。
夏時深是太陽,明亮又滾燙,他掛在天上什么都不用做,就引得許多行星圍著他轉。
是他走偏了,讓繞錯了軌道,試圖離太陽近一些,卻一個不留神,把心燙出個大窟窿,颯颯地漏風。
車內一片沉寂,細細的風透過窗戶縫隙拂過耳側,戚衍盯著膝蓋突起的骨節發愣。腦海里的記憶像是被添油加醋了好多遍,他努力揣摩其晦暗的含義,像是企圖在濕泥地里扒出珍珠而用此暴富的精神病。
戚衍盯著手機通話記錄,動作緩慢地撥通了電話。
“才拍完?”男人的語氣聽著不太愉快。
戚衍嗯了一聲,對面人接著道:“又給我帶回來一堆垃圾?”
戚衍沒說話。
“我也真是佩服,你是怎么做到連蹲夏時深幾個月就拍點兒倒垃圾的照片的?你再這樣老子真讓你滾蛋!”
“好。”
像是被突然消音的視頻,對面男人噤了聲。
戚衍盯著膝蓋上的相機,聲音很小,“我可能真的不適合做這個。”
“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