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76
20171109增珊
了寺廟之后,你就渾身舒坦,像六月喝了冰雪一樣,到了家里,就渾身難受,像長了虱子似的。即使不說難受吧,也可以說沒有寺廟舒服。是不是?
張嘴,射恐慌的光芒,低頭,道:你不也一樣嗎,到了學校舒心一點,回到家里就郁悶。
妻子說:那我問你,你想回家嗎?
張和尚欲言又止。
妻子說:即使在外面,也牽掛家里的親人及孩子,你呢?
張和尚說:我也想孩子。
妻子說:其實,你完全可以不想孩子,作為一個和尚,想這想那,六根能盡嗎?既說普度眾生,又說四大皆空,這不矛盾嗎?如果和尚不到蕓蕓眾生中間去,那怎么普度眾生?我問你,口口聲聲說心中有佛,那么你心中有沒有蕓蕓眾生?如果連一個孩子妻子都裝不下,那還談什么普度眾生。我看,你先不忙普度眾生,先把我們娘兒倆普度了吧。
張和尚說:你說的都對?我覺得挺有道理,不過,師父說的不是這樣,大師都說慈悲為懷,一代高僧都說多管閑事就是犯罪,佛都說渡盡眾生才成佛,其實無一眾生可渡,慢,你別急,讓我捋一捋,我一下子混亂了,原來還是蠻清晰的,是你把我說糊涂了。
抿嘴一笑,說:你慢慢捋吧。我們下去了。
突然,妻子不見了。
他醒了,
陽光從窗戶進來,大師在門口。
發現大師,起身,上前一步,開門迎大師進屋。
揉眼,說:剛才做夢了。夢見我兒子了。
大師說:知道你沒有睡好,,所以過來看看,果不其然,連衣服都沒脫。。這樣吧,,你回家一趟。看看孩子去。
搖搖頭,說:那不行,和那個售樓處老板說好了。說不定有希望呢。要是走了,那豈不前功盡棄。好不容易才有眉目,不能半途而廢。化緣拉投資不容易。再說,剛才已經見過兒子啦,
眼眶里,除了慈祥之外,還有晶瑩剔透的淚珠,低頭,哽咽,他說:張和尚,你是過于緊張了,說到底不就是一部電影嗎,,要放一下,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還是回去一趟吧。
拉一把椅子但沒有坐,轉身,說:你坐一會,我洗把臉去。在燒水,一會就給你泡茶。
擺手,示意張和尚坐下,說:你這樣做,犧牲太大。先聽我跟你說句話,寺廟后面那一大片池塘,你知道嗎?
張和尚說:知道。那是錢老板的螃蟹池塘。
大師說:對。了解錢老板嗎?
張和尚說:聽說了,都讓他養死了。還聽說了,他是一個倔強的老頭,死不回頭。怎么啦,又養死了。
搖搖頭,說:成功了。發了。發大財了。
張和尚說:是嗎,皇天不負苦心人。
你知道嗎,他是怎么成功的?
不知道,愿聞其詳。
不研究螃蟹本身這個范圍,不搞藥物防病治病那一套,而是跳出螃蟹本身的圈子調整研究范圍,整天研究水草,他研究各種各樣的水草。
詫異,問:我也聽說了,大家都管他叫草癡,為什么喊他草癡。
大師說:在養螃蟹過程中,他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
張和尚調侃說:養螃蟹還有天大的秘密。難道螃蟹不橫行霸道了。
大師說:這個秘密不在螃蟹本身,而在水草,螃蟹吃水草,還鉆進水草里納涼,沒有水草螃蟹就活不了。水草到處都有,那是一般水草,一般水草不僅僅容易腐爛,而且還不利于螃蟹生長,要想螃蟹長得好,就要在種水草上下功夫。他開竅了。沒日沒夜擺弄水草,只要有人說這種水草好,對螃蟹生長有利,他就不惜一切買來種,這幾年,螃蟹沒有養出來幾只,水草卻試種了幾十種。無論白天黑夜,刮風下雨,都在池塘里撈水草。就這樣,他得了一個草癡的綽號。去年,買了螃蟹苗,養了幾十畝。到收獲的時候,他豐收了。他的螃蟹不愁賣。不僅個頭大,而且品質好,供不應求,賣了好價錢,發了。今年,擴大了,養了幾百畝。
摸后腦勺,似乎沒有聽明白,問:大師,你說了半天,想告訴我什么,是不是去他那里化緣。
大師說:你可以去他那里,不是化緣而是取經。取經比化緣更具價值。
射出疑惑的光芒,問:取經。跟草癡取經。種水草啊。我又不養螃蟹,我拍電影。八竿子打不著啊。
大師說:挨得著,你想,養螃蟹要研究水草。拍電影呢。
拍腦門,說:我懂了,大師厲害,原來在這里等著我呢。
大師起身離開。
張和尚說:水馬上就開了。
轉身,說:留著自己用。
送大師到門口,
水壺響了,他去廚房泡水。
提壺沖泡,茶葉在杯子里打轉,沒有聞到香氣,
想起剛才那個夢,潸然淚下。扯毛巾擦眼睛,他陷入沉思。
妻子說的一番話,在腦海晃蕩。四大皆空和普度眾生之間是存在矛盾,沒有什么怎么普度眾生,四大皆空拿什么普度眾生。反之亦然。想普度眾生就不能四大皆空。既四大皆空又普度眾生,怎么可能。不僅僅主觀上處于矛盾體之中,而且還在客觀上盤根錯節,矛盾重重。
從主觀上講,想做有情有義的丈夫及愛子之好爸爸,這是人之常情,一般人都這么做。換句話說,一般人做到不難,和尚不可以。即使還俗也難做到。從客觀上說,和尚有父母親及兄弟姐妹啊,也有朋友及師父弟子,這些關系是客觀存在的,俗是不可避免,雅,超凡脫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不是你影響他,而是他影響你。讀經千日,不如一部看一部大片。
因此,在主觀上,搖擺是家常便飯,像掛鐘的把似的,在客觀上,物欲橫流是時代特征。一邊是大師的說教,一邊是妻子的溫情。大師想這樣,妻子想那樣,主觀想法無所謂對錯,也不存在到底誰的想法更接近真理一點的說法。
事實才是基礎,事實是源頭活水或客觀反映,
陳述事實?,或者以文字,或者以圖片視頻,即使有二個以上的版本也不影響真相只有一個的自信。
客觀反映事實,對陳述作出承諾及擔保,
虛假陳述,是無水之源,無本之木。
古道熱腸也好,無動于衷也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了解真相或者接近真相。
無論主觀意圖還是客觀事實,都無不指向真相和真理。
不是普度眾生,而是普度我張和尚,大師普度我,妻子也普度我。
以普度眾生為畢生追求,渡盡眾生才成佛嘛。
以普度某個人為追求,能說得過去嗎?
有普度眾生一說,
沒有普度妻子,普度大師的說法,
事實上,被普度了。
有被增長,被小康,被這,被那。
想不到既然還有被普度。
普度大師,其他高僧及寺廟里的小和尚,
普度妻子及兒子,父母親。
從身邊做起,說得通嗎?他崩潰了。
起身,彎腰,蹲下,起來,蹲下,他做運動。
啪,彈起來,趴下,俯臥撐,一,二,三,十,十一,五十,六十一,八十,九十,九十一,一百。
拉椅子坐下,他陷入思考。
小和尚高僧大師是眾生之一,但眾生不是或者不止他們。
妻子,兒子,父母親,兄弟姊妹是眾生之一,但眾生不是或者不止他們。
為什么出家。捫心自問,不是普度眾生,而是為了不餓死或者為了求學。六根未盡,師父不肯收留。說的是真話。師父給法號真話和尚。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小和尚及弟子都是吃肯德基長大的,從小到大戴著耳機,聽著音樂長起來的。
張和尚說真話,不等于小和尚說的全是假話或者全是真話,
張和尚還俗承包食堂,娶妻生子,不等于小和尚也依葫蘆畫瓢。
此一時彼一時也。
可以用師父或者大師的標準要求小和尚,
但不能用老眼光看小和尚,
在他們中間會出人才,高僧及大師,
在兒子女兒也會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夫為人父。
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這是新陳代謝規律決定的。
剛才大師講了養螃蟹的草癡錢老板的故事,養螃蟹成功的秘密被公開,不在螃蟹本身,而是在水草上下功夫,換句話說,功夫在外。無射之射。無為之治。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整天陷于拍電影及化緣之中,要跳出化緣拍電影的圈子,要尋找拍電影化緣之外的東西。這個之外的東西是什么?
尋找是被動的,
發現是困難的,
能不能讓錢老板主動找張和尚?
為什么錢老板要找張和尚?
拍電影
化緣,
水草,
螃蟹,
大師,
普度眾生,
妻子,
先把我渡了,
斬不斷理還亂。他崩潰了。
起身,彈跳,跑步,啪,撞柱子上了,他坐下,自言自語:下一步該怎么走。
既然當和尚,就要以普度眾生為第一要務,雖然暫時普度不了什么人,連妻子都普度不了,但是,無人可渡不等于無事可做。
如果能夠把大師普度了,那就等于擒賊擒王了,不說擒賊擒王,說擒賊擒王不好聽。就那意思,迎刃而解的意思。一時語塞,他沒找到詞。
大師有這么多弟子,俗家弟子有幾千,在這些弟子中,有頭有臉的人不在少數。明星,大腕,腰纏萬貫的不乏其人,不過,大師看得很淡。從來就沒有去找誰誰誰,如何如何。
如果把這些大腕明星大款普度了,那就相當于有一堆贊助商或者幾十個潘總。
但是,
大師收徒弟,不等于張和尚收徒弟。
凡事得有一個先來后到,
凡事得有一個輕重緩急,
換句話說,做事要有章法及步驟。循序漸進,先易后難,從小到大。從弱至強。
個人崇拜不是一天產生,羅馬不是一天建成。先出現大師,然后出現頂禮膜拜的徒子徒孫。
先收弟子,然后讓他們捐款。金點子,好辦法,省事的做法,省去天天上門化緣的累,免去求爺爺告奶奶之苦。不過,這樣做的話,頗有搞傳銷的味道。
事實上,中國的傳銷組織相當于中國宗教組織。有過之而無不及。
傳銷,洗腦。
普度,洗腦。
有區別嗎?
但是,大師未必同意,不同意的原因非常簡單,螃蟹水草錢老板的故事的言外之意恐怕也不是這個。
大師說,取經比化緣重要,換句話說,方法比錢重要,或者說,錢重要,賺錢的方法更重要。還可以這樣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財重要,愛財重要,取得重要,道更重要。
妻子說普度眾生就要去到民眾中間,和民眾打成一片或者同吃住,解民眾疾苦或者苦悶。下基層,到人民群眾中間去,要在民間生根發芽。急民眾之所急,想民眾之所想。有一支歌為證,我們黨人,就像種子,人民好比土地,到那里,和那里的群眾打成一片,
妻子說,強調四大皆空容易走火入魔及滋生清高,過分強調四大皆空容易出現或者產生不愿意眼睛向下和群眾打成一片的現象。不和群眾打成一片,怎么普度眾生啊。
妻子還說,你四大皆空了,拿什么去普度眾生啊。說的頭頭是道,有鼻子有眼的,似乎挺有道理。話是開心斧,也是洗腦的刷子,妻子的一番話,讓他茅塞頓開,頗有勝讀十年書的味道,不是醍醐灌頂,也算是打開了一扇心靈的窗戶。突突兔,他激動不已,心跳加速。不過,還是不明白,到底想說什么。難不成讓張和尚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或者,當大師,前呼后擁,弟子三千。
父親說,這樣不好,為人厚道一點好。
母親說,算你有本事,咸魚翻身,總算蒼天有眼。
不管怎樣,即使裝不滿也不能空,如果四大皆空了,那拿什么拯救自己及他人,即使化緣不想理也不能停,不然的話,拿什么拍電影。眼下,到了關鍵時刻,一刻不停,一處不漏,卯足勁,咬牙切齒,千萬不能松,一松手就玩完,逆水撐船,松一竹篙就退回原處打回原來。一旦打回原來,那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沒了。換句話說,一切又要從頭來過。普度眾生也成了一句空話。
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卻不理解張和尚。所作所為都是在隔靴搔癢。如果聽他們,左搖右擺,這個也對,那個也不錯,那么,立場就不堅定,意志力就薄弱,主觀上就陷入萬劫不復的矛盾中或者萬丈深淵。即使親人的意見也只能參考。不管旁人怎么說,主意還得自己拿,從主觀矛盾體中出來。變被動為主動。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在日常生活工作中,利益糾葛,盤根錯節,動一指全身搖。千頭萬緒,一團亂麻。
每天起床之后,都要打許許多多的電話,都要接待各種各樣的人,之前,承包食堂,整天跟青菜蘿卜豆制品打交道,
現在,擔任監院,整天跟潛在贊助商周旋,工作內容不同,工作方式卻一成不變,難免困難重重,再說?這些人都有或者或多或少有前言不搭后語的毛病,每個人都有利益訴求,明里暗里都有。這些人都不簡單,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不是玩聊齋的,就是千年狐貍。
之前,在徽州,承包食堂,接送孩子,食堂家二點一線。
現在,在金陵,擔任監院,身不由己,像一個陀螺。
初來乍到,不熟悉,不少事情都要麻煩大師出面。
之前,拖家帶口,回家有口熱飯吃,或者做一桌子菜,等妻子孩子回家吃飯。
現在,幾乎接近光棍一條,
忙得焦頭爛額,卻得不到半點喘息,連做夢都在工作,
之前,是丈夫妻子,
現在,還能算丈夫嗎?
在夢里見到她,一見面就提出離婚,,那是一個夢,沒有必要當真。不過,如果站在她的角度想想,提出離婚也是人之常情,誰愿意活守寡。
對她而言,說難聽一點,有丈夫沒丈夫一個樣。什么花前月下,浪漫,溫馨,一出沒有,連想都不敢想,不是離異卻不如離異,不是喪偶卻像喪偶,甚至連寡婦都不如。說好聽一點?,為事業犧牲個人幸福。舍小家為大家。不說事業幸福,就說萬一有個頭疼腦熱,怎么辦,喊誰去啊,喊丈夫,在金陵呢,打電話是可以的,不過,趕回金陵要幾個小時,等趕到了,黃花菜都涼了。這是一個現實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