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65
20170929增刪
不敢打電話,不想讓爸媽知道,凡是爸都比較爽快,來得快去的也快,像暴風雨般,充其量皮肉受苦,痛在一時,。凡是媽都不那么爽快,嘮嘮叨叨,沒完沒了。與其讓媽知道,不如讓爸知道。長痛不如短痛。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不下。都不吭氣了,都選擇沉默,似乎形成默契了,打死不說電話號碼。再說,也不現實啊。拿張得來說,爸不在徽州,而在金陵。讓爸從金陵趕過來,到這里,不是天黑,也是第二天下午了。雖媽在徽州,但不可能那么爽快,即使愿意接受罰款也會砍去一半或者要求分期付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死也不承認偷魚。證據呢,作案工具呢,連網都沒有,怎么可能是偷。摸魚燒烤,只是為玩,抓魚摸蝦,只是享受互動的樂趣,不是誠心偷魚,而是一時興起。不是偷魚,而是貪玩。動機單純,或者沒有動機。再說,拿賊拿贓,連湖水都沒有碰到,連魚鱗都沒有撈一片。哪來的賊。你一言我一語,想到什么說什么,東一榔頭西一棒,敲不到點子。
你們不要命了,湖里淹死過人。教訓幾句之后,把他們放了。
計劃不如變化快,離開才是明智的選擇,在回家的路上,空氣都凝固了,一個個都不說話。上公交之后,氣氛更緊張,為打破僵局,她說了一個笑話,司機帶頭鼓掌,冰雪開始消融,孩子們開始說話,春天回來了,張得表演節目,同學們鼓掌,嘰嘰喳喳,都搶著說,像憋不住似的。雖然沒有吃到燒烤,但是收獲還是不小。能夠勝利地從彪形大漢的圍堵中突圍,算是最大的收獲。如果弄僵了,那后果不堪設想,會雞飛狗跳的。如果驚動家人,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話,那么最倒霉的是張得和那個女孩。一路上,依然開心,但是,心里覺得缺了點什么,
哎,不爽,
空落落的。
是不是應該發生點什么,
你一言我一語,
不到黃河心不死啊,還是不死心,看到卻摸不到。魚在湖里游來游去,胖胖的腦袋,有力的尾巴,像學校的孩子,又像籃球場上的同學,自由自在的魚,陷入爛泥的他。幾個彪形大漢,多美的畫面。
那是人家的魚,不能夠無償占有,想要魚就要付出代價。孩子要玩,大人要管,那是規矩不同,百里不同俗,十里不同鄉。恐怕摸不成了,吃燒烤的心情也沒有了,去燒烤攤,想都別想。提也別提。天下沒有不散宴席,公車進城,各回各家。下車回家,最為迫切,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像受傷受挫的小綿羊,公交到站,一個個下車,小鹿亂撞,急匆匆的,趕緊找個安全的港灣停靠。像一條被撞的破船。至于下次還敢不敢出來,那得看這次療傷療得怎么樣。有了這一次經歷,她也不敢再出來了。只有老老實實呆在家里,才比較安全。呆在家里安全可靠嗎。在寶寶看來,未必。
下車,
走了,發什么楞,
快,下車,
拜拜。
下一站再下一站,他也要下車。坐在窗口,腦海中全是魚塘湖面。記憶被激活,自動連線到不久之前的那些日子。
七里莊,湖面多,大湖連小湖,河堤長且寬,堤面鋪石子,道旁種果樹。鳥兒唱歌,魚兒戲水,他下河摸蝦,像一幅畫一首歌,整天不著家的他,不是下河游泳,就是爬樹摸果子,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像一只快樂的小鳥,七里莊的上空,藍天白云,大鳥翱翔,自由自在,在七里莊的那些日子,不上學,不擔心媽媽管束,不用看大人的臉色,不用聽奶奶嘮叨,不管白天黑夜,不問學習作義。在寶寶看來,最讓人受不了的不是學習,而是沒有玩。大人說可以玩,那是嘴巴說說。說得頭頭是道,什么勞逸結合,不知道休息就等于不知道工作,等等,等等,其實,都是假話,謊話,你布置這么多作業,什么奧數,什么模擬,什么這個那個,讓人應接不暇,那樣什么時間勞逸結合,哪有時間盡情地玩盡興地玩,玩,怎么可能不用時間,玩,當然費時間,肯定擠占挪用學習時間。時間是死的,就這么多,玩的時間多一點,學習時間就少一些,這是誰都知道的理。憑什么孩子的時間由大人安排。你大人能安排了嗎?看上去,坐在那里學習,其實未必。寶寶知道,經驗之談嘛。同學都這么干。把老師家長要求看的書放在上面,自己喜歡看的書壓在下面,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大人還屁顛屁顛的給孩子煮餃子,泡面,沖咖啡,倒牛奶,還說,學習辛苦,營養要跟上,千方百計給孩子補這補那。女孩比男孩更細致,在書本外面包一個書皮,掛羊頭賣狗肉,騙得父母一點不懷疑。東窗事發的事情不是沒有,一般被逮住的都是男孩,逮住了,大人會暴跳如雷,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像孩子似的傷心流淚。
在寶寶看來,家和湖一樣,大人說了算,孩子說了不算,大人說湖里的魚可以摸,孩子就能夠摸,大人說不能出去玩,孩子就在家呆著,好好學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孩子真的這樣嗎,在寶寶看來,未必。
公交車進站出站,乘客上上下下,茫然的臉,糟糕的旅行,一路的酸甜苦辣咸,一堆的無奈,都隨公交車背影走了,沉甸甸的書包,依然留在背上。無論成敗,都讓人難忘。上補習班的孩子,在想什么,在孩子面前總是那么嚴肅的大人不知道孩子在想什么。滿園春色關不住的,孩子天性總要釋放,奔騰的駿騎,乘風破浪的白帆,翱翔的羽翼,暢游的空間站,都與孩子的天性有關,不讓摸魚,不讓玩,不許這個那個,孩子真的聽了嗎。
到家門口,敲門,伸手,放下,轉身,刮粘褲管上土,還沒有全干,刮不下來,進門,他直奔衛生間,脫了,抽掉腰帶,扔進洗衣機。
看見一個人影閃過,盯屁股跟過來,發現衣服上全是爛泥,詫異,問:不是去郊游嗎,怎么掉泥潭里了。
放水洗臉,邊洗邊說:提前回來了,不是下雨嗎。又不下了,這鬼天氣。
王麗英欲言又止。
寶寶若無其事。
最近有點怪,說話像大人,是不是成熟了,長大了,懂事了,想看書包,趁兒子不在的時候,有幾次,剛翻了幾下,就放下,像兒子在眼前似的,翻兒子的書包,提心吊膽,像做賊一樣,轉念一想,不能啊,不看了,看什么,站兒子背后,抓起梳頭,邊梳邊說:吃飯了,還是先洗澡吧。
撇向一邊,接過梳子,說:媽媽,我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
咧嘴,調侃說:在媽面前,你永遠是小孩。寶寶,媽媽問你,你最近老是一個人走,急吼吼的去那里。
扭頭看看她,問:你想知道。
媽媽點點頭。
欲言又止,扔下木梳,上前一步,擦身而過,說:先吃飯。
他來的客廳,在姥姥旁邊坐下,
翻洗衣機里的衣服,覺得孩子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不露聲色,回到客廳,在孩子旁邊坐下。
姥爺拉椅子坐下
三個人圍著孩子,像眾星捧月,
說話的口吻跟他爸一樣,看著孩子,想起孩他爸,坐在身邊,仿佛丈夫在身邊,時間生命都在不斷消失和延續,如果一個家庭需要一根頂梁柱來撐起一片天空,如果家庭需要一家之主來面對內外事務,那么孩子成為不二人選是遲早的事情。家庭可以完整,也可以單只,但是家庭成員的心靈一定需要完好。孩子的表現,讓她欣慰,仿佛打下了一根定海神針,當波濤洶涌的時候,看著他就平靜了許多,當死水一灘的時候,看著他就浪花朵朵。為了他,可以不吃不喝,為了他,可以犧牲一切,那年,在七里莊受傷,為他的康復,花高價請張寡婦當保姆專門陪他,在農村,小朋友都要參加勞動,沒有小伙伴陪他,沒有人和他玩,他寂寞,她操心,于是又花錢把張寡婦的孩子皮皮請來湓他。身在曹營心在漢,人在學校上課,心在七里莊,牽掛孩子,只要有時間就去七里莊,甚至抽時間去七里莊看他。康復回家,又忙著給他補拉下的功課。長大了,母子之間交流少了,尤其最近,變得疏遠起來,一直想問,但不知道如何開口,不想看到他早戀,但是這個現象已經不是個別,有一群早戀的孩子,一個二個是孩子的問題,一群的話恐怕不是個人問題,而是社會問題了。學校社會也想辦法積極引導。眼巴巴地瞧著他,默默無語,等他吃完,得問問他。
姥姥看他,那是越看越喜歡,怎么看都像王麗英,一點不想張和尚,誰說像張和尚,她就跟誰急,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孫子,而不是外甥。甚至,把他看成自己的眼珠子,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孩子,更甚,把他看成寶,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天三個雞腿,早中晚各一個,從來不擔心孩子發胖,就擔心虧待了他,在她看來,胖比瘦好。姥姥夾菜,說:多吃點。看你又瘦了。
姥爺看他,越看越愛,愛在心里,不在外表,似乎挺嚴肅,其實舍不得動一手指頭。會冷眼旁觀,偷偷觀察孩子,有時候會偷偷地跟蹤。其實,早上去那里,姥爺已經知道,只是沒有聲張,只想讓這個事情爛在肚子里,誰都看得出來,除了姥姥之外,姥爺是家庭成員中第一個發現的,王麗英算第二個,老師和女孩家長算第三了。孩子和那個女孩在一起,似乎要發生點什么,什么早戀晚戀,不至于,還網戀三角戀呢,統統不管,有女孩喜歡,就是好事。孩子喜歡女孩,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不值得一提,連老伴都沒有告訴,事實上,那是姥爺和他之間的秘密。之所以不告訴妻子,不告訴女兒,是因為他不讓說。
吃完飯,孩子起身端走菜碗,
起來,攔在他前面,奪下他手里的碗,不讓他洗。不是心疼他,而是一直不放心別人洗碗,嫌洗不干凈,姥姥的嫌這嫌那的。倒讓大家有空子鉆,索性什么都不管了,一切都由她包圓。沒有一個人跟她爭,刷鍋洗碗,姥姥一個人承包。
今天,一反常態,堅決要洗碗。盯著姥爺,眼眶里充滿了期盼,看看媽媽,預感將要發生點什么事情。在姥爺的外交努力下,姥姥總算是放棄了洗碗的念頭,給了孩子一個難得的機會。事實上,不是真的想洗碗,也不是懶得洗碗,而是想躲過媽媽的盤問,顯然媽媽已經懷疑,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不僅僅被姥爺盯上,而且還被媽媽可能發現。姥爺好商量,幾句話就搞定,訂了君子協定攻守同盟。媽媽不爽快,是切身利益關聯者,不可能訂攻守同盟。面對媽媽的咄咄逼人,唯一的策略就是能拖則拖,能避開就避開。洗碗就是一個策略。姥姥,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讓姥姥知道也沒有關系,百利而無一害,但是,姥姥的嘴巴缺一個把門的,最好還是不讓她知道,或者讓她最后一個知道。在吃飯時候,就在做準備,飯后,在洗碗的時候,考慮下一步對策。最壞的打算是公開化。不怕公開,公開了又怎樣。實在呆不下去了,就去金陵爸那里,不會沒人收留。他擔心女孩,女孩沒有地方去。只能在徽州。一旦公開,是不是受得了。不過,媽媽也不容易,這么大了,就這么走了,于心何忍,媽媽會哭鼻子的。難過,難過,走不了。一個漩渦,似乎在原地打轉,走不出自己的心。靠墻壁,發呆,像一偷懶的小工,在廚房磨磨蹭蹭,洗了沖,吃了又洗,嘩,水流走,人卻走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