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僧袍25
一天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在他看來,妻子是個汽車控,信誓旦旦,要回去。這么晚,一個人開車回去。不是汽車控是什么。說她是汽車控,一點不過分,控不是與生俱來的,控可以戒掉,像戒煙一樣。之前,妻子喜歡看小說,并且到了癡迷程度,是小說迷。迷就是控。控就是癮。此外,還玩游戲,也是癡迷程度。現在,開車上癮了。買汽車不是本意,而是被逼的。有房有車,成了順口溜,好像這是人生的全部價值似的,動不動就說有房有車。從大人到小孩,從農民工到公務員,從消費者協會到政府,眾口一詞都在說有房有車。不買車子都不行。今天這個扶持,那個優惠,明天那個刺激這個鼓勵,一連串誘惑,擋都擋不住。當車奴房奴是自甘墮落,不作不死,全都是自找。當車奴還好,充其量就是三年五年。當房奴就沒有那么幸運了,說不定要當20年30年半輩子一輩子,有可能祖祖輩輩。她既是車奴,又是房奴。老人鋪床,她領情嗎?只有天知道。七里莊就是那么安靜,初秋的夜,有絲涼意,暖洋洋的屋子,一家老小難得聚在一起。在這個忽冷忽熱的季節,容易患感冒。老人孩子抵抗力差一點,及時添加衣服,以免著涼。
屋子還是老樣子,外表陳舊,窗戶破損不全。外墻長滿苔蘚,屋頂漏水,需要翻新,由于老人堅決反對,翻新一直沒有動工。外表不弄,里面不能不弄。安抽水馬桶,建造衛生間,一個月前完工,作為兒子張和尚算是松了一口氣,都說抽水馬桶好。其實,從來不怎么用,抽水馬桶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除了抽水馬桶成了擺設之外,還有浴缸,淋浴。全部都是聾子的耳朵。為了積大小便,抽水馬桶成了擺設,擔心費電,浴缸淋浴成了擺設。
老人鋪床,燒水,忙前忙后,
妻子決定不走了。
在浴室,熱氣充滿衛生間,水挺大的,妻子覺得浴室還不錯,雖然不像自己家里那樣用起來得心應手,但是總算是可以洗上熱水澡了。舒舒服服泡一泡。她把脫下的衣服連同疲憊一起扔進了洗衣機。
屋子,遮風避雨,連鳥都有一窩,人豈能沒有房子。房子新舊對老人而言,是無所謂的事情。農村房子既不能買賣,又不可能像城市里的房子那樣一天一個價,在老人看來,房子是住的,老房子住著舒服。除了住之外,房子就是用來炫耀。在農村,有沒有房子,房子好不好,是有說法的,一般而言,房子和娶妻生子綁在一起。沒有房子無法娶妻,丈母娘不愿意女婿是個窮光蛋。沒有房子無法生子。姑娘不肯嫁沒有房子的。房子好不好,有標準嗎?之前,看外表,瓦房是底線,現在,抽水馬桶是底線。
在老房子安抽水馬桶是王麗英的主意,她反感農村的茅坑,認為茅坑太不衛生。來一趟就哆嗦一次。針對馬桶,甚至撂下狠話,如果再不安抽水馬桶,就不來七里莊了。
政府在推農村改廁項目。老人決定安抽水馬桶,說實話,平時,老兩口不怎么用,不是老人不習慣,而是老人習慣不了。兒子知道這個情況,埋怨過他們,老人不以為然。媳婦王麗英發現這個情況,沒有聲張,只是扼腕嘆息。
看出蛛絲馬跡,兩位老人卻死不承認,都說在用。
王麗英走出洗澡間,披著長發,散發熱氣及朝氣,濕漉漉的地有點滑,躡手躡腳,她來到床前,坐下。
丈夫進了洗澡間。
替兒子洗臉,她無法下手,只有部分可以洗,眼框里滾動著珍珠,哽咽地問:疼嗎。
孩子搖搖頭,說:還好。媽媽,你好漂亮。
臉上洋溢微笑,心池起了漣漪,像被春風吹過,她抿嘴笑,眼淚掉在兒子的臉蛋上。她欲言又止。
兒子伸手,替媽媽拭眼淚,說:媽媽,你放心好了,我真的不害怕,你們都回去吧,我在奶奶這里好好的,保證不會闖禍,還能闖什么,都這樣了,想動都動不了。
撲哧,媽媽笑了,說:別到外面去亂跑,在家好好休息。我呢,學校很忙,你爸爸呢,食堂也有事情。
兒子抬腳,,說:你聞,腳臭不。
用梳子輕輕地打他,說:不懂規矩。
呵呵,兒子笑,說:一點不臭,整天呆在家,沒有腳汗。
拽被子,蓋上,說:早點睡吧。
兒子蒙在被窩里,說:你也睡吧。你們兩個不要睡在一起,免得又吵上了。誰都睡不成。
掀開被子,媽媽說:當心臉蛋。
拍打臉部,兒子說:沒問題,你看。
媽媽抓住他的手,說:還沒有完全長好,小心,小心。
兒子嘿嘿笑。
洗完之后,丈夫光著膀子,進房間,見母子兩個說說笑笑,心情大好,他提茶壺倒水,喝一口,問:你們說什么。
妻子沒有理他,目光停留在兒子的臉,她擔心紗布后面的臉,
丈夫杵在床邊,像電線桿子,問:爸爸媽媽都睡了。要不要喝水。
妻子點點頭。
兒子閉上眼睛,說:我睡著了。
夫妻兩個面面相覷,笑出聲。
笑是對兒子幽默感的肯定,不笑出一點聲音,兒子會失望。夫婦兩個誰都不想孩子失望。受到鼓勵之后,干勁越來越大了,他睡意沒有了,像蒸發了一樣,他掀掉被子,坐起來,要講笑話。白天睡夠了,晚上精神很好,
端端正正坐著,全神貫注聽著,時不時拍手。
妻子頭發干了,該睡覺了,
幾次三番想打斷,終于于心不忍,丈夫在拍手。
在準備哈哈大笑時,兒子不說了,戛然而止,他說:半夜三更,靜一點,這么大聲,影響人家,影響隔壁的爺爺奶奶都以為你們兩個在發呢,腦子搭線,神經錯亂呢。再這樣大聲,控制不住的話,我就不說了。
丈夫用央求的口吻說:再說一個,最后一個。
妻子狠狠踢丈夫一腳。
兒子伸出一個指頭,說:那好,滿足你們一下,最后一個。
兒子張嘴,夫婦兩個哈哈大笑。
兒子莫名其妙,問:我還沒有說那,你們笑什么。
丈夫閉著眼睛說:你沒有說就這么好笑,要是說了,那還不笑死人啊。
媽媽一邊理著長發一邊說:別聽你爸爸的,他是閉著眼睛說瞎話。
兒子扭頭,問:那你笑什么。
媽媽說:來,斗一個給媽媽看看。媽想看你那個斗雞眼的模樣。
兒子一頭栽下,仰面朝天,一動不動,說:沒有鼻子怎么斗啊。等有了鼻子再說。你們都心不在焉的樣子,什么都不說了,睡覺。
旁邊的床,挺寬,睡兩人綽綽有余。
第二天早上,張和尚在衛生間,刷牙洗臉,刮胡子,踢翻水桶,魚在地上打滾。彎腰,扶桶,抓魚,放水。
王麗英在客廳吃飯,伸筷子,夾菜,塞進嘴巴,
爸爸蹲在門口石凳子上,揚起竹竿,趕鳥,喂小雞。
媽媽端菜上桌子,拉椅子坐下。
端著飯碗弟弟出現在門口,像叫花子似的,走進客廳,和王麗英打招呼,滿臉堆笑,問:孩子還在睡覺啊。
王麗英撂下飯碗,騰出手來抓大餅,另一只手握成拳頭,筷子在手心,微笑,說:大兄弟,來,吃個大餅。
坐在長凳上的媽媽挪一挪屁股,空出一個位置,努努嘴,說:坐下吃吧。
弟弟在媽媽旁邊坐下,把飯碗放在桌子上,接過嫂子遞過來的大餅,咬一口,邊吃邊問:這次多住幾天,老是像點火一樣,嘩啦一下就閃了,再說,孩子也需要照顧。
王麗英撂下筷子,說:孩子好的挺快的,本來接他回去的,可是,他不想走,想住奶奶這里。我和你哥哥有點擔心。
順著梯子往上爬,弟弟見機行事,說:那是,爸爸媽媽畢竟上了歲數嘛,照顧難免不周,你們兩個留下一個就是了。
王麗英面露難色,說:我呢,學校太忙,留下來可能性不大,要么讓你哥哥留下來。
弟弟說:哥哪有時間,那個食堂離不開他。
王麗英說:說的也是,我和你哥哥也商量過,要不就請個保姆吧。
眼睛射出綠色的光芒,此話聽得進,眼眶里像藏著兩匹貪婪的野狼,他興奮起來,說:可以,可以,包在我身上,誰讓我們是兄弟,不過,農村人才少,尤其是保姆,不好找。
王麗英試探著問:大兄弟,俗話說,三條腿的驢不好找,二條腿的人不難找,是嗎。大兄弟,開多少工資合適啊。
弟弟扭頭,說:村口那個王大嬸在城里當保姆,拿多少。工資好像蠻高的,不是一萬,就是八千。媽,是吧。
爸爸扔下竹竿,說:那能比嗎,王大嬸伺候人家媳婦生孩子。
媽媽夾菜又放下,說:月嫂。
爸爸點點頭,說:對,月嫂,伺候完大人,還伺候孩子,等于伺候兩個。工資當然要這么多啦。
弟弟咬一口,又喝一口,他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即使有點阻礙也暗暗下了決心。替村口張寡婦爭取這個難得機會,義不容辭。贏得寡婦的芳心。成敗在此一舉。就目前看,張寡婦的競爭對手是爸爸媽媽,爸爸媽媽照顧孩子,分文不取。張寡婦照顧孩子,工資不能向王大嬸看齊。騙得了嫂子,瞞不了爸媽。但是,為孩子著想,哥哥嫂子會不惜重金的。這塊肥肉,不能旁落,
落入誰的口中呢。在今天早上,有個結果,機會不等人,時不我待。既然嫂子火急火燎,何不順水推舟。嫂子拍了板,哥哥也不會說什么。得探一下嫂子的底線,能出多少工資。
出師不利啊,才探半個腦袋,就被爸爸媽媽拍了。嫂子和爸爸媽媽演不是雙簧,而是釋放了一個煙幕彈。
弟弟對張寡婦情有獨鐘,追了一二年了。分分合合,修不成正果。他在張寡婦面前夸下海口,工資不低于五位數,如果嫂子不肯出這個數,難不成還自掏腰包貼補上。這不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嗎。真他媽的窩囊。在村子上,一直有人說長道短,張寡婦門口不單純,想心事的不止一個二個。村尾的麻子,三天兩頭在寡婦門口轉悠,有沒事都去張寡婦家轉。麻子對張寡婦垂涎三尺。麻子開了一個窯廠,土制磚賣的不錯,手頭有幾個錢,挺找女人喜歡的。他是潛在的情敵。
磨磨唧唧弄了半天,總算是完成了梳妝打扮,張和尚走到餐桌前面,在爸爸旁邊坐下,說:你們都吃好了。
妻子站起來,說:我馬上要走,你和弟弟商量商量吧,要不請個保姆吧,一萬就一萬啦。這樣的話,爸爸媽媽也不至于太累。
妻子說完離開餐桌。
老人送她的門口。
王麗英驅車離開七里莊。
張和尚扭臉,說:借一步說話。
兄弟兩人離開客廳。
媽媽送走妻子,背著手回屋,發現餐桌上無人。取菜籃,收碗筷,抹桌子。
爸爸鉆進了門口的菜園子,搬南瓜,挖胡蘿卜。水靈靈的白菜結結實實。
就照顧孩子而言,希望張寡婦來當保姆,對孩子而言,張寡婦和妻子王麗英年齡相仿,像母親一樣。張和尚不想讓媽媽太累。表明觀點,是他借一步說話的目的。此外,他要進一步表明一個觀點,作為兄弟,在節骨眼上,必須挺身而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