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僧袍23
一眼,伸脖子,彎腰,鼻子尖靠近菜盆,深深地吸一口,抬頭,說:嗯,真香。
丈夫端菜,湯盆上來的時候,稍有傾斜,溢到桌子上。扯抹布,擦桌子,說:吃飯吧。
妻子扭臉,問:張得,孩子呢。
丈夫揉揉眼睛,說:孩子留在七里莊,你放心,我明天不走,后天指定過去。吃吧,邊吃邊聊。
噌,站起來,唰,臉沉下,說:你怎么能夠讓他一個人在那里,萬一。
妻子退后二步,扭頭離開客廳,沖進房間去了。
丈夫搖搖頭,撂下筷子,站起來,像電線桿子。
妻子提著大包小包從房間出,跌跌撞撞,連拖帶拽,往外沖,抬胳膊肘,拱門,扭臉,說:你走不走。
丈夫上前一步,問:去那里。
妻子說:七里莊。
丈夫攤攤手,說:要去,吃完飯再走不遲。
妻子扔下手頭東西,叉腰,仰面朝天,退后一步,靠著門框。
丈夫伸手,拽,說:先吃飯。
妻子往回走。
丈夫坐下,盛飯,一碗米飯連同腦袋一起湊過去,說:孩子已經好多了。他不想回來。
妻子抓筷子,扒飯,大口大口的,嘟嘟噥噥,說:到了七里莊再說。快。
丈夫連忙扒了幾口,把剩下的菜一股腦塞進冰箱,轉身,帶上門。
汽車疾馳在公路上
抓著方向盤的妻子眼眶里像藏著兩只驚慌失措的兔子,踩在腳底下的油門一下子成了她的發泄的對象,車子沖了出去,像一支離弦之箭。
丈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閉上雙眼,一聲不吭。這個時候最好不要惹她,沉默是金。
外表平靜如水,內心卻藏著馬蜂窩,誰捅誰倒霉。即使馬蜂窩也會慢慢平靜的。只要沒有人招惹,就炸不了窩。果不其然,車子平穩如山,速度不慢也不快,通過限速路段,誰敢拿錢撒氣,和誰過不去,不能和駕駛證過不去,超速罰款,妻子是最清楚不過。心態平和,臉上陽光起來。妻子扭頭,欲言又止。
丈夫睜一眼閉一眼,偷偷看著她,問:你住七里莊嗎。
眼睛盯著前方,目不旁視,說:看情況。奇怪,以前,兒子不愿意去七里莊,九頭牛都拉不動,說七里莊沒有小伙伴,F在,愿意住七里莊。張和尚,你,爸媽給他吃了什么藥。
聽這話,刺耳,他欲言又止,像有魚刺卡在喉嚨似的,說:這是什么話,吃什么藥,還不是醫生開的藥。愿意住的話,就讓他住吧。不是跟你說過了,到了那里,你問兒子。
妻子挑了個話題,沒想到丈夫不接茬,她又心生一計,另起爐灶,岔開話題,問:你看,我們的車燈沒有人家的亮。
丈夫說:是嗎。
橫空出世的路標,一閃而過,她說:下一個出口該下了吧。
丈夫脫口而出,說:看路標。
眼眶藏著不安的光芒,側目,看他,說:好像開過了。
噌,豎起了,瞪大眼睛,他說:前面有個路標,慢一點,慢一點,看看清楚。
從頭頂緩緩而過的路標讓他們兩個人都傻了眼。
丈夫扭臉,說:過了,開過了。
車子靠邊,緩緩地停下,捂方向盤,扭頭,嘿,她笑,皮笑肉不笑,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妻子說:開過了,下一步怎么辦。掉頭往回開。
推開車門,下車,他轉身,扶著門,說:你試試看,除非你不要命了,敢逆向行駛。
打雙跳,推門下車,車子從身邊呼嘯而過,一輛接一輛。她蹲下,捂住小肚子,不遠處有小便的聲音,她更難受。實在憋不住了。她得解決一下。
渾身都舒坦了,一副輕輕松松的樣子,他坐下,說:還磨磨蹭蹭,趕緊去啊,停車多危險啊。
推開車門,伸腿,妻子下車。
丈夫說:當心腳底下,別踩了蛇尾巴。
剛伸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妻子扭臉,說:那里。哪里。
丈夫偷偷地笑,
啪啪,小拳密集打出,像雨點,妻子說:你壞,嚇唬我,我不去了,尿在車里。
兩只小手拽住他的衣領,推推搡搡。連拖帶拽,說:你陪我去。
推開門,下車,繞到妻子旁邊,拉開車門,說:請吧。
連滾帶爬下了車子,妻子撲到路邊,扯褲子,舒坦了。上車,往前開。知道自己錯了,即使內心認錯也嘴巴不服軟,她說:看著點,看好前面的口子,這回別再開過了。
丈夫調侃說:遇到口子或洞,我就犯怵,像皮膚過敏,
妻子欲言又止。
七里莊不是不夜城,而是偏僻小山村,這個時點,在城市,真的不晚,夜生活才開始,,不過,這里不是城市,不是徽州。而是七里莊,對七里莊而言,這個時點已經算晚了。進村,除了車燈射出來的兩道耀眼的光柱之外,村子漆黑一片。除了汽車低沉的引擎聲音和狗吠之外,村子非常安靜。到了門口,汽車怠速,即使引擎聲音不響也還是驚動了兩位老人。
門開到最大限度,勉勉強強通過,汽車停在天井里。
駝背貓腰,瞇著眼睛,披著大衣的老人杵在屋檐下,說:小王,來了。
妻子徑直往里走,權當什么都沒有聽見。
張和尚說:王麗英,媽喊你呢。
妻子王麗英扭頭,說:媽,進屋。
大伙魚貫而入。
撲過去,像老鷹俯沖似的,妻子在床沿上坐下,淚如泉涌,一句話說不出來。
爺爺舀水,端捧進屋,說:洗把臉,怎么不打個電話來,飯吃了沒有。
噓寒問暖,不是客套話,而是真情實感的流露。四個腦袋和餐桌上的茶壺湊到了一